第二天清早,官雲昭去寢宮找皇甫洛,卻被告知皇甫洛昨夜一直待在葳蕤堂沒有回來過。
“葳蕤堂……”官雲昭一點都不能鎮定了,他當然知道葳蕤堂是什麼地方。皇甫洛藏了上百個歌姬舞女,全是美人。他很少過問這個,而當他在的時候,皇甫洛也從未去過那裡。
天氣依舊陰冷,官雲昭總感覺過幾日就要下雪了。按照他的性格,這種情況他打死也不會去葳蕤堂給自己找難堪。但是他現在必須過去。
他給自己加了一件毛領,實在太冷了,讓他有點受不住。走在路上,也不免東張西望回憶起以前的事。以前的事總這樣不經意地闖入他的腦海。
那時皇甫洛總和他待在一起。皇甫洛專門為他和官雲玥請了夫子,所以大部分時候他都在書房讀書練字。皇甫洛經常掐著夫子走的時間來找他。
皇甫洛送了他一把琴。由上好的杉木和蠶絲製成,比他在星引的琴聲音還要清亮。
官雲昭真的非常喜歡這把琴,他先是用驚喜的目光看向皇甫洛,在皇甫洛微笑著點頭之後,他馬上試著彈奏了起來。
他的琴聲對皇甫洛很是受用。皇甫洛眯著眼睛,靠在椅子上,嘴角一直掛著笑。彈琴時的官雲昭總是那樣優雅靜謐,又帶著與生俱來的溫柔,美得像一副畫。
那時皇甫洛十五歲,白衣飄飄,英姿颯爽,身上的帝王氣怎樣都遮掩不住,總是目光的焦點。而他眼裡的焦點隻有麵前那個彈琴的翩翩少年。皇甫洛不止一次在內心感歎,官雲昭的手實在太好看了。他的一切都那樣完美,甚至美好到不真實,仿佛下一秒就會隨風飄散。
在華旦節的那一夜,官雲昭獨自走在路上。皇都達官顯貴都會來,而他出現在宴席上確實不符合規矩。本來皇都和星引的關係就很僵。
他本來想去池塘邊看看雪景的,卻被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擋住去路。
“哥,聽說他就是星引送來的那個質子,長得確實漂亮昂。”一個穿著貂皮,個子稍矮的孩子說道。
那個被叫哥的孩子,個子還挺高的,眼睛小小的,卻還眯眼盯著官雲昭。“老子最看不慣星引送來的婊子了。”
幾人將官雲昭團團圍住。
“你們……你們要乾什麼?”官雲昭害怕地問。
為首的孩子一把將他踹到地上。地上有不少碎石子,官雲昭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一砸幾乎傷到了他的五臟六腑。他的胸膛隱隱作痛,手肘似乎擦破了皮。
那孩子還是不肯放過他,讓其他幾個人拉住官雲昭的手,他狠狠地踩了上去。
官雲昭痛苦地嘶吼起來,碎石子幾乎要嵌入他的手心,鮮血甚至將石子都染紅了。
“哥,宴席要開始了,去晚了就沒吃的了。”
其他幾個孩子也開始起哄,他們覺得官雲昭太好欺負了,沒有那麼好玩了。
為首的孩子終於鬆開腳,最後還踢了兩下官雲昭那張漂亮的臉。“媽的,下次再讓我看到你,一定把你送到花坊去。”
幾人悻悻地走了,官雲昭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他抬手,發現自己的手心有一個血窟窿。他實在繃不住了,蹲在地上崩潰大哭。
他釀釀蹌蹌地走回寢宮,卻突然擔心阿九會不會也受欺負。他走進阿九房間,看見她安穩地睡在床上才心安。
官雲昭找了些藥酒和繃帶,他不希望自己的手壞掉,這是一雙彈琴的手,是母後最喜歡的手,也是洛最喜歡的手。
藥酒塗在傷口上疼的要命,他咬著牙不想把隔壁的妹妹吵醒,隻能用幾聲悶哼掩蓋。
晚上皇甫洛回來時,發現官雲昭已經睡了,還側躺著。他有些疑惑地走過去,因為官雲昭很少側著睡。
“怎麼睡這麼早?”但皇甫洛也不打算吵醒他。他們從那一次初見後,就一直睡在一起。因為皇甫洛說他從小就想有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兄弟,每天晚上可以和他睡在一起,兩個人講著話入睡。
所以官雲昭經常是等到皇甫洛睡著了他才睡。
第二日官雲昭用纏著繃帶的手在夫子那上完課之後,本想躲著洛,沒想到洛早就在外麵等著了。
“雲昭雲昭,我給你找了一首新詞,我好想聽你彈啊。”皇甫洛拉著官雲昭去寢宮。
官雲昭偷偷扯下繃帶。
在琴前,他將雙手顫抖地放了上去。他每彈奏一下,手心就撕裂般的痛,他彈錯了幾個音,甚至讓皇甫洛都開始皺眉了。“雲昭,你是身體不舒服嗎?”
皇甫洛走上前去,官雲昭隻是對著他搖頭。
皇甫洛眼尖地瞥見了他手上的傷痕。他一把抓起官雲昭的手,發現手心居然有一個血窟窿。
他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誰乾的?”
官雲昭沉默了好一會。“我不認識他們,隻知道他們是這裡達官顯貴的孩子。”
皇甫洛起身,滿身煞氣。官雲昭知道他要去找那些人的麻煩了。
“洛,就算殺了他們還會有其他人繼續欺負我。”官雲昭低頭,他並不想哭,眼淚卻不受控地落了下來,“而且你的根基不穩,需要這些人的勢力來幫你……”
皇甫洛突然轉身,對他笑著說:“我保證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至於這些孩子,我自有辦法治他們。”
他起身,一把抱住皇甫洛,放聲痛哭。“洛……我想回家……”
皇甫洛也隻能抱著他,一直輕聲對他說“沒事了沒事了”。
走到了葳蕤堂前,官雲昭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推門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