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緒】 “鄭闃,我就想玩……(2 / 2)

寂緒 厲清 4706 字 10個月前

“鄭闃,有時候我真想把你扔在大街上……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能不說嗎?”她穿著匡威的腳摩擦著布滿沙礫的地麵。

“如果你不覺得胸悶,並且心裡過得去的話。”

接著鄭闃像是一個被針紮的氣球一般,順著平靜的氣息把話流進曖昧的空氣裡:“我第一個男友昨天死了!”

過了一會兒,何緒側目看她:“怎麼死的?”

“得病。”

“然後呢?”

“然後?嗬,然後我再也見不著他了,以後也再也沒法給他白眼看了!”

“何緒,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信男人是長情的,但除了他。我一直認為男人是一類人,身上的習性像在宇宙裡受平衡懸浮的地球一樣,根深蒂固,不能磨滅。但可惜我是女人,以並不主觀的視角去看問題總是有偏差的。白天不懂夜的黑。”

“昨天周結說要和我出去玩,我問去哪兒,他說走就好了。然後他擺了個Taxi說要去中心醫院,我覺得挺害怕的,就問去哪兒乾嘛,他不說。你知道,我最怕人不說話。”

“然後到了醫院,他說讓我給他長點臉,彆進去了之後就像給人奔喪似的,當時我竟然還笑了,說你去死。然後他輕車熟路地帶著我去到一個病房門前,一路上人真多,都拿著白色的藥單排著隊,黑頭發的白頭發的都有。我覺得現在長病的他媽比趕集的人還多。”

“周結在門口拍了拍我的肩,力道很重,說讓我笑,我就笑了。他推開門進去,那扇門上寫著幾個字,重症什麼的。”

“我進去……你知道嗎?一屋子的鮮花在裡麵,多到甚至是隻留下一條小徑讓你能下腳,每一朵都笑的特燦爛,全是太陽花。可是病房的牆卻很白,白得讓人覺得這些花都是來襯托這四麵白牆的。”

“然後我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人,就是他,手裡拿著個蘋果在啃。頭發都掉光了,身上沒穿病服,一身灰色棉衣,就是覺得衣服太肥,前麵的布和後麵的像是能貼在一塊兒!”

何緒伸出手將她眼裡快要掉出來的一滴淚抹掉,善良的沒有說話。

“我看著這些都傻了。之後周結跟我說我掛著的表情真難看,皮笑肉不笑。”

“病床邊上坐著一長的特美的女生。穿著那種異域風情的及踝長裙,白色T恤,綁著不長不短的馬尾,笑得溫柔,然後跟我說,你好。”

“你猜我說了什麼?哈哈,傻死了,我說你也好。”

“周結跟他說,小子,人給帶來了!他一下紅了臉,跟我打招呼,我當時覺得心裡真難受。你知道人臉上不健康的紅暈什麼樣嗎?我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頭頂,說恩,不錯,你小子挺趕潮流的,這年頭流行禿頭。然後他說,那是!”

“接著周結和那個美女就走了,過了好大一會,他才跟我說,小闃,還很我不?我盯著他沒說話,他歎了口氣且笑笑,繼續說,鄭闃,我得白血病了,快死了,所以彆恨我了!我一開口,眼淚嘩的就流下來了,但你知道我的功力,我哭不抽泣的,還是欠扁的說,你行了吧!你以為你的人緣是有多好,地上地下還都搶著要你!”

“狗血吧,嘿嘿。我從前很鄙視那種動不動就用絕症說事兒的小說或電視劇,好死不死的把人往黃泉路上逼。可現在,我身邊就有一人,得絕症,白血病。你不知道吧,你隻有看到一個人染著白血病的病毒,看他被這種東西吞噬的多麼淒慘,你才知道絕症是一多麼惹不起的東西……”

“我看著他,用最認真的眼神看著他,然後他用兩隻手拚住我的臉,往外一揩,接著我的話頭說去死,你看剛才那個女的漂亮吧!你的情敵啊,一點危機感也沒有!哎,你說人家好說歹說才讓我同意她留下,在這裡天天嗬護我這朵快要死去的花朵,你這個小不死的還來損我……對了,小不死的,有男朋友了嗎?我說有啊,叫何緒。他問,那男孩子對你還好吧。我笑,說挺好的。在他之前我甩過很多個,也被甩好多個。他嘖嘖,說虧得我還這麼矢誌不渝。他說完又往我臉上揩了一把,我覺得臉上緊繃繃的,笑都沒法笑。”

“他說小闃啊,你給我好好的,彆糟蹋自己。再讓我聽說你和上次跟我分手那樣不吃不喝,我下凡來找你。我說,那你也給我好好的!他往被子裡一縮,說我又不是不想……”

“然後屋子裡闃靜無聲。我好像聽得見滿地的花在呼吸。我摸了摸其中的一朵花的花瓣,很滑並且很硬挺,直直的圍在花蕊旁邊,像是靜候著什麼一般。你知道嗎,他最喜歡的就是太陽花,並且大言不慚的說過你男朋友我就是一朵散發著超級魅力的此類植株。他說這種花勵誌,讓人看見了就想笑,看見了就明朗了。然後我也不知不覺的喜歡開這種花,拿著炮筒去有太陽花的地方留像。”

“即使我的身邊沒有他了。”

“寂靜過後,又是讓人安心的氣息。他說小不死的,我累了,咱不說了。來,給我獻上香吻一枚吧!”

“我上前去,掛著個笑,俯下身親他。對不起,我和你交往的時候親彆人了!”她衝何緒笑笑,但其中沒有歉意,沒有暖意,隻是一個嘴角上揚的動作,完成的一絲不苟,帶動著滿麵的淚一震。

“過了不知多久,他推開我說,鹹的,不好吃。走吧走吧,小不死的,我要睡了,byebye。”

“他把頭埋進被子裡。”

“然後我走出去,外麵站著周結,拿著手機看著屏幕發呆。他說你還好吧,我說不好。他順勢就要來摸我頭發,我說彆碰我,今天我是他的。嗬,多多此一舉。我問他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是什麼時候查出患病的,他說和你分手的前一天,我說我剛猜到。再然後到了淩晨一點鐘的時候,周結給我打電話說他走了,裡麵還充斥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種聲音通過兩個冰冷的金屬傳到我耳朵的是一種難聽不堪的噪音,我掛了電話,發現自己連淚都流不出來了。”

“我坐在床上想他,一些有的沒的。想他留下什麼,他代表什麼,他的離開讓我又失去了什麼。但我卻發現我什麼都沒丟,記住的早就記住了,失去的永遠都回不來了,無論你怎麼聲討它,它也業已是一塊沉在泥潭裡的朽木,並且我也沒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他代表著過去,他走了‘從前’這段時光歸無主,那我就想,我不要‘從前’了。我多冷靜啊,但想過之後覺得心裡無與倫比的空虛,像陷進一個洞裡麵。”

“你知道嗎?我和他相交了好多好多年,相愛了好多好多年,和他分手以後,直到我覺得終於可以放下了,可以試著一心一意的愛上你了,他卻又找上我,然後告訴我以後再也相見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他了,心就像沒有發酵的饅頭,硬邦邦的,擰成一團……何緒,我們……”

話音被一隻手切斷,何緒將她扳倒在自己的懷裡說:“鄭闃,我們不著急,你先休息一下。我還要賴著你……”

鄭闃沒有睡意,撐著通紅的眼瞼繼續說:“你問我說為什麼老在吵架前就妥協,因為我總覺得不安全,沒有溫暖的冷戰讓我害怕。之前有個死黨說我這種外表強硬的人其實實質是懦弱。我記得在我和他好的時候,一吵架就愛哭,他都把我給看扁了。所以以後交往的人都沒見我哭過,有的甚至覺得我性格怪異。我隻是覺得一個人身上的某一處性格也好,行為也好,都是專屬一個人的。所以剛才在你麵前哭,我覺得自己真慫。他媽的他人剛走我就趕緊找感情的寄托了。”

“還有我騙了他,我和他說我甩過好多個,但其實都是人家甩我。隻是我被甩之後又趕緊和另一個人搭幫結夥……”

“你知道嗎,我本來以為這輩子就跟定他來著,但他和我命數有劫,比其他的青梅竹馬慘一些……”

“鄭闃,你是不是認定我會和你分手才說這些?”何緒笑出聲。

一時間,兩人身邊除了柏油路上穿行的馬達轟鳴及其掩蓋下的聲音,一片沉默。然後何緒的手蒙上鄭闃的雙眼,那溫熱的感覺及稍微粗糙的質感讓她心生一顫。

“我剛才的那句賴著你不是飯後談資,不是安慰,不是收買人心。鄭闃,對於改變,你隻能改變。如果那個人還在世,我會毫不猶豫的將你推向他,但現在你隻能安分的呆在我這裡,因為他不在了你知道嗎?你聽好了,如果你想他,我會陪你想,如果你覺得對不起他,我會陪你一起去看他,但你要給我乖乖呆在我身邊,慢慢把心暖過來!”

鄭闃的心一下子安靜下來,她的耳邊突然回響起一句話,你給我好好的,彆糟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