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過去了半個時辰。
過去的這段時間,邵懷州的神經很緊繃,四周都有打鬥聲和慘叫。
夜半霜寒,涼颼颼的風擦過邵懷州的脖子,仿佛貼在鋒利的刀刃上了。
更深露重,他們的衣服大部分被染上了,水印子深深地潮了一片,“差不多了,走吧。”
倪衡拈了邵懷州肩上的雜草。
邵懷州受寵若驚地感受到,倪衡的動作如同一隻蝴蝶般的輕點落於他的肩上,隨即飛走。
他的手,相當具有美感。
尤其骨節處,像是書法彎鉤的收峰轉折。
腦海裡沒由頭地冒出“風骨”這一詞。
“去…去哪?”邵懷州支支吾吾,有些結巴。
輕盈的蝴蝶有些亂了他的思緒,他的心臟一陣狂跳。
“菱舟亭。”
倪衡去菱舟亭,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邵懷州沒多問。
雖然有時倪衡他有些莽,但他的莽似乎是運籌帷幄到了一種極致的產物。
一路上,邵懷州也對這個遊戲進行了更加深入的思考。
死刑犯因為最後一個任務已經失敗,是沒有新任務的,那麼他紙條上的字,就成了關鍵。
在紙條上寫之前的任務,會被處於同一周期中的罪人發現,身份肯定會暴露。
那麼死刑犯寫下的任務,肯定是現編的,而且矛頭一定是隨機指向了在場的某個人。
倪衡看著一言不發的邵懷州,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麼:“還記得唱票的結果嗎,隻出現過一次的是”:
傅粉何郎
穆天子宴瑤池
黃腸題湊
鱸魚蓴菜
倪衡問道:“你覺得哪個最像是編的?”
邵懷州察覺到倪衡和他所想的一致,不是所有的罪人們會老實地寫出真的任務。
於是毫不遮掩地回答道:
“鱸魚蓴菜”
彆告訴我,這真的是你寫的。
倪衡答道:“是穆天子宴瑤池。”
邵懷州:“……”
倪衡給出的四個選項中,排除黃腸題湊後,三分之一的概率都沒中。
以他的倒黴程度,沒被棋手選來遊戲,不是沒理由的。
倪衡笑著解釋道:“因為這個指向的是在下。”
邵懷州:“……”但凡我多點文化。
倪衡:“畫聖衛協的作品《穆天子宴瑤池》,說的是穆天子和西王母的故事。周穆王最後還是被自己野心所驅動,婉拒了仙女。”
邵懷州:“淒美的愛情故事。”
倪衡:“在下最喜歡看悲劇。”
他是生活過得太滋潤,沒事找虐。
還是在痛苦的生活中,找到了共鳴。
邵懷州假笑道:“……”希望我們今天的結局不是一場悲劇。
倪衡在建康城還算是蠻有名的畫師,連足不出戶的邵懷州也聽聞過他的大名。
在場肯定有其他的罪人知道倪衡的身份是畫師。
確實這樣一想,在知識儲備不充分和隻大致了解身份的十個人看來,《穆天子宴瑤池》是幅畫。
於是下意識地就將畫師倪衡和穆天子宴瑤池聯係在了一起。
這是明顯的誘導。
但是放在於整個建康城來看,“穆天子宴瑤池”沒有掛鉤人物,這樣的指向性又太弱。
棋手不會出這樣刁鑽曖昧的任務謎麵,八成是熟悉倪衡的喬瑋編的。
黃腸題湊應該是倪衡寫的,但是邵懷州沒想通倪衡暴露真實任務的用意。
那麼剩下的傅粉何郎和鱸魚蓴菜或許也是死刑犯編的。
倪衡:“剩下的黃腸題湊,傅粉何郎和鱸魚蓴菜,哪個是死刑犯現編的呢?”
邵懷州:“……鱸魚蓴菜?”
倪衡:“答對一半。”
邵懷州:?
倪衡答道:“不是死刑犯編的,那是在下編的。”
“好想現在吃一碗濃濃香香的蓴菜鱸魚羹。”
邵懷州:“……”
邵懷州:“那就傅粉何郎吧”
傅粉何郎指的是西晉的何晏,這個成語多用來指膚白的美男子。
在場的美男子嘛……
好像這條指的也是倪衡。
或者毫歌。
倪衡:“你好像直接排除了黃腸題湊。”
邵懷州擦擦額角的冷汗:“既然是根據在場的人現編的,也就是要找出指向性明顯,傅粉何郎連我這個沒什麼文化都能猜到指的是男扮女裝的毫歌。”
還好倪衡沒有自戀地反駁道,傅粉何郎指的是倪衡。
“也可能指向你。”倪衡微笑著看向邵懷州。
這是什麼美男子頭銜禪讓大賽嗎。
邵懷州麵容清秀儒雅,常年吃藥膳調理,平日裡也沒什麼煩惱,氣色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