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歌聲裡和著的詞,倪衡邊聽邊用宣紙和墨筆記了下來。
“高樓,墳墩,萬歲。”
“萬歲?”
大概這輪遊戲,又是皇室私事。
一物降一物如泣如訴的女聲顯然被嚇到了立刻噤了聲。
對症下藥,卓有成效。
隻是倪衡有些擔心,不止他一個人有場外,邵懷州過早地暴露自己的存在,會對他不利。
時間差不多了。
沙漏口還剩一些沙沫堵在三角口時,倪衡站起身來,準備從七樓上到了八樓。
如果沒有第一個選擇停滯的人出現,那麼這個遊戲就將陷入交換的循環。
現在,所有人都是保守派,真正的遊戲還未開始。
目前還未出現空房間和死者,也就是說每層樓內都有均勻地有著一個人——如若七樓的人選擇下到六樓,必然會遇到從五樓上到六樓的人,那麼,規則中,偶數層有多人時,下樓者死。
那麼從七樓下來的人必死。
所以,眾人為了保險起見,遊戲剛剛開始的幾輪,一定會是小範圍內的交換,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分成了四組,在組內不斷地交換。
但是,這樣一直耗到天亮,所有人都會死。
“啊啊啊啊啊——!”
倪衡正思考時,從樓下傳來一聲慘叫。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啊啊有鬼啊!”
因為無法將頭探出窗戶,所以並不能看個究竟,而且風很大,這聲慘叫也被衝淡稀釋了,分不清是男聲還是女聲,無法分辨具體是從哪層樓傳來的。
“唰——”是琵琶琴弦崩壞斷裂的聲音。
或者說是脖頸的經脈被一齊擰斷的破裂聲。
“還我嗚嗚嗚啊——”又是那陣詭異的歌調像是從熱乎乎的血液上跳出,聲音有些凝滯與粘黏。
“百人埋,百人過。”
唱歌的內容還是一樣的,但卻不是第一次的歌者。
倪衡聽得出。
這聲歌調,是犧牲者絕命的哀嚎。
但在眾人耳朵裡聽上去卻是遊戲剛開始的號角。
所有人一直都在等第一個犧牲者,或者說,一直都在賭。
賭有人先下手為強。
當你想要活下去,必須踩在彆人的屍骨上。
如若是棋手所設計的寓意。
真是諷刺。
倪衡看著被風吹弄的佛龕上的燭光,不自覺地翕上雙眼。
南無阿彌陀佛。
是風太大了。
“千日哭,千日禍。”
遊戲大概是按照雙線進行,一種是利用規則,屠夫對罪人進行處決。另一種似乎在塔內,有其他的支線在展開。
如若觸發了什麼機製,有抱著琵琶的女子會唱著,哭喊著,直接取走罪人的性命。
當然,也還有一種可能,是支線女子並不存在,一切怪力亂神的出現,都是某個罪人為了推動遊戲的進程而捏造的。
接下來的每個選擇,都將關乎性命——
理論上來說,七個人分配八個樓層,至少一個樓層會沒有人。
也就是說有死人,空樓層一定就會出現。
比方說,五樓同時有兩個人,死的是從四樓上來的人。那麼下一輪,四樓可能就會是空樓層。五樓的人便可安全地去到三樓。
從五樓下到三樓時,不符合規則奇數層有多人時,上樓的人死。
所以,想要打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交換的循環,推動遊戲的話,空樓層的出現就是必須的。像是一個直達的快速通道。
“啊啊啊啊——”
又是一聲慘叫,因為在頂樓,聲音混雜著風聲,聽得更加不真切。
但這次的聲音,雖然模糊,但是有了更多的細節,先有一陣“咻——”的爆裂聲,隨後才傳來的慘叫。
可以確定的是,他的死,並不伴隨著琵琶音而出現。
“咚——咚——”
又隨著兩次鐘聲的敲響,倪衡回到了八樓,又下到了七樓。
在七樓的樓道裡,一陣妖風帶著血腥味躥了上來,咬斷了倪衡手裡的燭火。
狹小密閉的空間裡絲絲彌散著血腥味,越往下走,血氣味越發的厚重。
閘門升起的瞬間,倪衡不急不慢地推開了壺門,角落擺放的屍體是蘇潘的,屠夫大概是遠在四周的鐘鼓角樓上,他是七箭穿心而死。
死狀極其淒厲可怖,一根箭像是射歪了,劃斷了蘇潘的臉,直直射穿到眼眶,嵌入顱骨。他的嘴角被撕裂,拉開一條血紅的縫隙,像是在笑。
蘇潘屍體上其餘的六箭來自不同的方向,有點附在小腿上,有的射穿胸膛,還有的直插脖頸。
倪衡為屍體合上猙獰的眼睛,隨後平靜地帶著沙漏坐到了桌子前。
這次有了些許不同。
皺巴巴的宣紙上有字,墨跡已經乾透了——
空樓層在六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