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樓層在六樓。”
將信息透露給死刑犯,這點本身就很可疑。
倪衡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叩著桌子。
“咚咚——咚——”
敲擊桌子時,不帶有之前的“啷——”聲,看來,先前七樓的桌子被做了手腳,現在已經回歸原狀了。
有人利用空心的桌子來傳遞消息。
他現在對現八樓主人的身份,有些好奇。
現在身處八樓的人,也就是給他留紙條的人。
“咚咚咚——”
書桌正上方的天花傳來陣陣聲響。
“咚咚咚——”
又是一陣急促的敲擊。
由於連續高強度的敲擊,從天花上掉下些許木屑落於桌麵上的宣紙。
並不清晰是敵是友,倪衡雖然暫時不想對這幾聲敲擊做出回應。
但是倪衡卻對紙條的信息頗感興趣。
如果能搞清現八樓的主人是誰,或許能借此分析出紙條信息的真實性。
為尋屋內更多的線索,倪衡起身之際,突然聽見樓下有個醉漢在大喊——
“他奶奶的,是人是鬼啊,彆再敲了——”
這個醉漢並不像是邵懷州的聲線所能偽裝出的。
他又是誰的場外。
燭火將倪衡的身影拉得很長,瘦削細長的黑影貼在牆上,倪衡注意到,藥師佛塔的牆壁和普通的牆壁有著明顯的不同——
普通的牆壁大多是用方形鐵片混著膩子抹的,凝結後的紋理大多會是雜亂的塊狀,在牆上所留下的紋路上,凸起的線條是方形鐵片邊緣堆積的膩子,線條與線條之間隔的距離大多是均質的。
但是藥師佛塔中的牆麵上,毛毛糙糙的線條太多,摸上去的觸感並不像是乾枯的稻草那般柔軟易折,整麵牆的肌理都是混亂無序的排列,線條的長度不定,距離不定,而且轉折隨機。
隻有一種可能,這些線條並不是匠人在抹麵牆壁時留下的肌理,而是這麵牆原本的紋路。
抹麵膩子遮擋不住的一種紋路。
倪衡在牆麵上搜尋到了一處已經有些脫了皮的表麵,攬衣蹲下,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摩擦著一處抹麵比較薄的膩子。
從牆上掉落下的灰越積越多,倪衡也漸漸發現了這座藥師佛塔的真相——
發灰的白骨斷裂在牆中,那時無數的森森白骨壘疊成的牆麵。
每處斷裂的骨頭與骨頭之間,都用泥土所填充夯實,所有的骨頭雖然經曆了相當長歲月的斑駁侵蝕。
從這些骨頭的黢黑猙獰的斷麵可以看出,亡者們在生前都受到了毆打,傷痛烙在了骨頭上。
骨頭上有著條狀的紋路,甚至有塊狀的,星狀,粉碎狀。
他們或被施以鞭刑,或被分屍,或被擰斷。
被奴役,被踐踏。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藥師佛塔下,佛門清淨內,掩藏的是多少不為人知的恐怖事實。
為了修建佛寺所大興土木,不禁讓人聯想到秦王的長城。
現在想想,那個女人,是在找她丈夫的屍首嗎?
故而聲聲慢道:“還我——”
樓上伴隨著砸東西的聲音,木屑抖落得更加劇烈,紛紛揚揚地屋內像是在撒雪一樣。
一陣搗鼓後,木質的天花上被砸出一個小窟窿。
動靜實在太大,倪衡不得不將注意力轉移到上方,他抬起頭,看向天花——
一隻猩紅充滿血絲的眼珠正直勾勾地盯著倪衡。
二人視線相交之時,倪衡並未覺得這一幕有多意外,反倒是產生了些許好奇之心。
他冷靜地看著眼珠的輪廓,試圖分辨出這是誰的眼睛——
薛雷賀。
倪衡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麵,是薛雷賀笑嘻嘻地對他說著:“希望我們不要出現在同一樓層。”
是他嗎……
或許,薛雷賀在遊戲開始說的是實話,真的就在七樓,他是個毫無心機的孩子。
還是老謀深算的罪人。
無辜?在這場遊戲中,沒人身上能乾乾淨淨。
“空樓層在六樓”
但這並不是紙條的開始,或許是現八樓人的回信。
早在第二輪遊戲時,倪衡就在宣紙上留下了”你的目標在一樓”的紙條。
這麼寫的理由很簡單,如若七樓之人的目標是倪衡,倪衡的紙條毫無意義,如若七樓之人的目標並不是倪衡,而是一樓的鄧冬蔚。
倪衡若是想要離開“從七樓到八樓”或是“從八樓到七樓”的交換的循環,要麼是靠運氣和分析,要麼就是靠和其他罪人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