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度的飛天茅台度數高,上頭也快。先醉的是高啟蘭,她平日工作需要幾乎滴酒不沾,酒量少得可憐,這會兒全靠手撐著頭才勉強沒倒下去。
然後是高曉晨,他那霸氣側漏的乾杯甚至沒堅持到五杯,便徹底暈了過去。
高啟強喝至微醺,有些興奮,摟著陳書婷大講特講他們的愛情故事,陳書婷隻是眼眸含笑,用手肘捅他的肋下讓他閉嘴。
趁無人關注時,黃瑤麵不改色地喝光了杯底的酒液,又默默給自己倒上,全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一個人
她喝至第四杯的時候,剛要倒酒,酒杯上卻蓋上了一隻手。
手背皮膚粗糙,青筋道道凸起。即便是放鬆狀態,小臂的肌肉依舊凸顯出線條。
黃瑤不看便知,她沒有抬頭,而是伸手到下麵去拿自己的酒杯。
她用無名指和小指勾住酒杯往外拖,食指卻微微曲起,在那隻手的掌心輕撓了一下。
那隻手瞬間又縮了回去。
“小虎!”高啟強指著唐小虎,“你乾嘛!沒喝完就想跑?”
“去放個水,強哥。”說完,他往屋裡去了。
在他身後,黃瑤也找了個上廁所的借口溜了出去,隻不過她的目標是樓下路口的小賣部。
煙癮這個東西很是奇妙,如同附骨之疽,不發作也就那樣,但發作起來卻抓心撓肝,非要被平息不可。
而她的煙癮是和虎叔掛在一起的,想起一個就會想起另一個。
方才手心中那輕輕的一撓,撓出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上癮的欲望。
小賣部的阿叔是孤家寡人,除夕夜也隻是在他那十幾平米的小屋裡,一個人對著小電視看春晚。
黃瑤敲了敲窗戶,要了盒軟中華,這是他那家破舊小店裡最好的煙。
她抽出兩根遞給阿叔,道了聲新年快樂。阿叔不客氣地接過來,送了她一個五毛錢的打火機。
黃瑤背過風點燃煙,漫無目的在小巷子裡晃著。伸出手,指尖輕輕劃過殘破的牆壁。
舊廠街早已拆遷改造,唯獨這一片被保留了下來。
和高曉晨不同,黃瑤很喜歡來這裡。
好像站在這,她才真正和虎叔呼吸著同一片空氣。京海下雨的時候,這裡會起霧,煙霧迷蒙中,她恍惚能看見虎叔在這裡生活的痕跡。
身後路燈拉長了她的影子,隨後,她的影子被另一道更長也更寬闊的影子覆蓋。
她認出了那是虎叔的影子。
她笑著回頭,將一口煙霧吐到虎叔臉上,眼中醉意朦朧。
唐小虎陰沉著臉,臉上寒意叢生。
若是黃瑤完全清醒,她就能從那張臉上感受到危險的逼近。但顯然現在她失去了基本的判斷,隻是揚著臉湊近,眯起眼睛想看清虎叔的臉。
但越是努力她越是看不清,她有些著急,嘟起嘴和自己置氣,又非要伸手去摸她看不清的地方。
唐小虎向後躲去,卻沒想到黃瑤的手指輕輕點在了他嘴角的那道疤上。
她順著傷疤上下摩挲,指尖不可避免地劃過他的嘴唇。
隨著她一下又一下的撫摸,他的唇越來越緊,也越來越薄,直到最後形成鋒利的一條線。
他死死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黃瑤,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若是黃瑤完全清醒,她就能看清唐小虎的眼中此刻貪婪和忍耐交織,能從他的話語中聽出幾近露骨的控製和占有欲。
然而她卻以為這隻是醉酒的錯覺,笑嘻嘻說道:“那你準備怎麼收拾我?嗯?”
她邊調笑著邊往前倒,她知道虎叔會接住他。
但下一秒,沒有溫暖又結實的懷抱迎接她,取而代之的是背後冰冷又粗糙的磚牆。
她整個人被按在牆上,手腕緊緊抵住牆壁。
在絕對力量的碾壓下,她的手指被不容置疑地逐根掰開,指間的煙掉在地上,被唐小虎用腳掌碾滅。
“黃瑤,最好彆再讓我看到你抽煙。”
在昏暗的光線中,唐小虎的神情晦暗不明。
這一刻,他好像變回了那個真正的“唐小虎”,在酒精的作用下,在她持之以恒的刺激下,他終於撕掉了憨厚淳樸的偽裝,露出了暴戾恣睢的底色。
真實的他不是那個任勞任怨的司機,那個忠於職守的保鏢。
他的名字可以令人聞而生畏,他的出現可以令人不寒而栗。
很好,黃瑤心想,他終於在我麵前卸下了偽裝。
她戰栗著,並非是畏懼,而是興奮。
她渾身都被點燃了,長久以來壓抑的欲望升騰而起,催促著她,讓她做出更過分的舉動。
留下耐人尋味的威脅後,唐小虎轉身要離開。
然而下一瞬,黃瑤不知從哪爆發出驚人的力氣。她扯著唐小虎的手臂將他拉至身前,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僅僅踮起腳尖還不夠,唐小虎比她高上太多,她圈住他的脖子,幾乎是掛在他的身上,這樣才能勉強夠到他的嘴唇。
她的理論知識充分,但實戰經驗為零。
不過她要的也並不多,嘴唇相貼的一刻,她的心裡湧出一股滿足。無數次的夢裡,她就是這樣做的。
她冰冷的嘴唇貼著虎叔的,她不理解怎麼會有人連嘴唇都是堅硬的。
黃瑤好像在研究未解之謎一樣,好奇地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想知道這究竟是人類的嘴唇還是一塊鐵。
像是小貓一樣,她舔過就分開,手臂卻還鬆鬆地掛在唐小虎的脖子上。
她彎著眼睛,伸出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發出一聲悠長又饕足的歎息:“虎叔,你知道嗎?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忍耐築成的高牆轟然坍塌,在暗黑的小巷中,陰暗的、潮濕的、見不得光的欲望蒸騰而起,熊熊烈火燒毀了一切的理智。
黃瑤還要開口,卻感受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挾住。唐小虎的手精準地扣住她的後頸,迫使她微微揚起頭,嘴唇自然而然分開了一道縫隙。
下一刻,他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
身高、力量、控製欲,甚至是經驗,都不在一個維度上。
黃瑤這才知道,剛才她那蜻蜓點水的一吻,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
唐小虎根本不屑,也不願意用上什麼技巧。他就像是被本能支配的怪物,這兩天壓抑的戾氣完全衝破理智,徹底失控。
僅是長驅直入尚且不夠緩解,他咬在黃瑤的嘴唇上,用力地吮吸著,噬咬著。
他欺騙著自己,認為這不過是一場夢,夢裡他可以放縱自己一切扭曲的、背德的、瘋狂的欲望。
有那麼一秒鐘,黃瑤以為他要吞噬她。
獵人和獵物的關係幾乎在瞬間反轉,他曾是她的獵物,而現在她成了他的食物。
扣在後頸的手捏得她有些發疼,不過她沒有掙紮。
準確地說,她早就沒了掙紮的力量。
她腿軟得站不住,全靠手臂支持自己掛在唐小虎身上。
她太配合他了,這反而傳遞給他正麵的反饋。
她能感受彼此的欲望膨脹,但他的另一隻手卻規規矩矩地按在牆上,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勢將他圈在懷中,儘管老舊的青磚已經被他扣碎了一角。
就在她以為這一刻會永恒地持續下去時,她聽見了一道震驚到幾乎破音的聲音。
“虎……虎叔?黃瑤?!”
高曉晨出現得並不合時宜,更何況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嚇傻了的唐小龍。
他們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黃瑤豆沙色的口紅已經暈開,露出濕潤紅腫的嘴唇。
而唐小虎麵色森冷,表情晦暗不明,眼中看不出喜怒。
高曉晨看看黃瑤又看看唐小虎,囁嚅著嘴唇半天說不出來話。
唐小龍站在他背後,瘋狂給弟弟使眼色,讓他解釋解釋。
他們四個人沉默地佇立許久,直到月光投下的影子都不耐煩了,默默換了個角度。
黃瑤終於動了,她抬手抹掉嘴角暈開的口紅,笑著說道:“虎叔,新年快樂。”
說完,她提步往回走,路過高曉晨時,她清晰地看到後者眼中複雜的情緒,震驚、不解、憤怒。
黃瑤隻是挑了挑眉。
她沉默地走入黑暗,誰也看不懂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