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抄過回廊的左側往坤寧宮方向去了，爾康帶著幾分迷茫往右側乾清宮的方向去了。走在路上，爾康不住地問王喜：“皇上找得這樣急，諳達竟不知為了何事？”王喜是何等乖覺的人，豈會胡亂多舌，他滿臉堆笑道：“奴才真不知，額附見了皇上便知道了。”

王喜將爾康帶到養心殿外就退開了，爾康一進門就對上乾隆滿是陰鬱的臉。他恭敬地請了安，乾隆哼笑了幾聲，說道：“有你們一個個狼心狗肺的兒子女婿，朕哪裡還能安好。”

“皇阿瑪的話爾康並不明白。”爾康說得鎮定。

“哼，不明白，那朕就讓你好好弄個明白。”乾隆乾咳了一聲，隨後聽到一陣哀求聲，爾康往後一看，卻是素來與自己交好的王太醫，被幾名太監架著胳膊進來。

爾康心裡一陣發麻，扭過頭對乾隆說道：“皇阿瑪明鑒，諸位阿哥娘娘的病史是兒臣命王太醫借的，王太醫不敢抗兒臣之命，爾康在此鬥膽為王太醫求情。”

乾隆瞪他一眼，提高了音量說道：“朕素來最忌諱身邊的人同太醫相互勾結，沆瀣一氣，偏連你也令朕失望。”乾隆端了端麵色又說，“既然你都承認自己私借了病史簿，那朕也就不必細查了。你從實招來，私借病史簿究竟是要做什麼。”

爾康給乾隆遞了個眼神，乾隆抬手命人將王太醫帶出去。合了殿門，爾康說道：“皇阿瑪容稟，兒臣前些日子聽聞了令妃娘娘的事，兒臣私借病史簿是為查令妃一事。”

乾隆麵色又是一暗，他淡淡道：“哦，那你必是查到什麼端倪了。”爾康慢條斯理道：“到目前為止，可算毫無進展，卻也可算已經水落石出。兒臣不敢胡亂指證他人，隻求皇阿瑪相信令妃娘娘是無辜的。”

“那必是沒證據了。”乾隆踱到爾康跟前，吐字清晰，“令妃的事朕早已經在暗地裡徹查了，並無冤枉之說。”

“皇阿瑪明察秋毫，定要相信令妃娘娘是冤枉的。”

乾隆捏了捏拳，恨聲道：“夠了，你們一個個眼瞧著朕老了，都算計到朕頭上來了不是。且不說後宮的事本就不該你管，你這樣幫襯令妃，實則是為了扶持永琰，私自勾結皇子，這就已經犯了死罪。爾康，朕以為除了永琪，你是最令朕深信不疑的，沒想到到頭來卻是最令朕失望的。”

爾康端端正正地磕了個頭：“求皇阿瑪相信兒臣，也相信令妃娘娘，兒臣對皇阿瑪絕無二心，令妃娘娘和十五阿哥亦是。”

“就憑你這句話，朕還敢相信你無二心。朕已經說了，令妃的事鐵證如山，朕隻字不提是為了顧及她的臉麵罷了。”乾隆拍了拍爾康的肩，又說，“不管你是真的想為朕徹查還是另有圖謀，朕都不想深究了。未免他日橫生枝節，朕今日必要革去你侍衛統領一職。”

爾康不敢再堅持，也不能在堅持，如果他為自己求情，那便是應了乾隆所說的另有圖謀。爾康看著年邁蒼老的乾隆，一時感慨萬千，無奈謝了恩。

乾隆到底是老了，一旦上了年紀，就會對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越加留戀。乾隆才是真正的草木皆兵。這些年，他越來越覺得身邊的人不可信賴，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兒子對那位置虎視眈眈了。

一個人坐在養心殿裡，乾隆不由得想起胡太醫的話，又開始後怕：“老臣冒死進言，今日老臣聽到王太醫與其子小王太醫絮叨，額附借走了太醫院的病史簿，企圖從裡邊找出破綻，好幫助令妃尋個替罪之人，要是他日大事一成，就讓十五阿哥擢升他們父子兩。”

乾隆先前並不為信，一直認為是胡太醫有意挑唆，一氣之下差點就將胡太醫斬立決。可偏偏方才爾康自己也承認了要為令妃洗脫罪名，而王太醫也未否認，乾隆便不得不信了。

他越想越覺得氣憤，一個碗蓋砸向養心殿外。王喜聽聞裡麵有動靜，趕緊入內：“萬歲爺可有吩咐？”乾隆憤憤道：“你去額附府宣朕的旨意！”

爾康才剛回了額附府，乾隆的旨意便到了。乾隆不僅革去爾康侍衛統領的職位，還令福倫高老還鄉。更甚的是，從下旨之日起，爾康非詔不得入宮，就連早朝也免去了。

一時間，從前風光無限的福家猶如跌入穀底，門庭清冷無比，相較從前，實在寥落異常。紫薇尚在養胎期間，爾康對她有所隱瞞，並沒有將養心殿內的對話全然告之紫薇，隻說是因為乾隆追究他私查令妃的事，一時動怒，才革去他的職位的。而福倫，則是自請高老還鄉的。

接了乾隆的聖旨之後，爾康沒有再被乾隆宣入宮中過。最近一次入宮是在除夕夜，爾康和紫薇雖被安排在了家席，卻是離乾隆較遠的席位。期間爾康幾次向乾隆敬酒，乾隆都冷著臉乾了。

十二阿哥看出了端倪，臉上掃過幾分得意，他舉了酒杯向乾隆敬酒，沒承想，乾隆也是冷著臉應了。爾康向十二阿哥席看去，意味深長，十二阿哥裝作不知，自顧自向他人敬酒。

一席宴索然無味，乾隆對誰都帶著幾分戒備。紫薇產期將近，行動多有不便，也受不了熏天的酒氣，因此向乾隆請辭。雖然對眾人戒備，旦乾隆對這個女兒還是心疼的，他笑道：“這裡風大，紫薇趕緊去漱芳齋歇著吧。”

嬤嬤宮女們扶著紫薇離席，路經延禧宮的時候，紫薇見宮內燃著燈柱，便轉身往延禧宮移步而去。延禧宮內看守的嬤嬤連忙過來勸道：“萬歲爺禁了令妃娘娘的足，格格可不能進去，萬歲爺追究下來老奴無法擔待啊。”

紫薇笑道：“我進去同令妃娘娘請過安就出來，今日除夕夜，皇上不會追究的。如果皇上真的追究起來，我自會擔的。”不等嬤嬤反對，紫薇就跨步進了延禧宮。紫薇懷有身孕，嬤嬤不敢阻攔，隻能趁著沒人瞧見關了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