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永琪和小燕子已經離京城不遠了,大約再有三五天的馬程就可到京城了。小燕子想著馬上就能見到綿懷了,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永琪已然落後了一大截,他緊抿著雙唇,似乎每抽一鞭都要使勁渾身力氣。
“駕,駕,小燕子,等等,啊……”
小燕子身後傳來一陣淒厲的馬嘶聲,然後就看到一匹熟悉的馬從自己身前飛奔而過。“永琪,你怎麼了?”小燕子調轉馬頭,趕緊奔回去。
永琪被馬甩進了草叢,他幾次想要從草叢裡支撐起來,可是腳上使不上一點力氣。小燕子縱下馬,跑進草叢將永琪扶起來。永琪身上奇燙無比,儘管被小燕子扶著,可還是一點也站不穩,動不動就軟下去。
“永琪,你彆嚇我,你究竟怎麼了嘛。”小燕子束手無策,唯有將永琪扶到路邊,然後令他坐在地上。
永琪的樣子看起來很痛苦,嘴唇蒼白如紙,身上也不自覺地顫抖:“小燕子,我……我疼。”他已經疼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你告訴我,你哪裡疼,我帶你去看大夫,來,你起來。”小燕子拉了幾次,還是沒能將永琪扶起來。永琪已經被折騰得痛苦不堪,他撩起袍子,從靴子裡抽出匕首,在褲腿上劃了幾刀。
嘶啦一聲,小燕子將永琪的褲腳撕碎,膝蓋上露出一片紅腫,一個個小包突起,令人毛骨悚然。一滴眼淚滴在傷口上,永琪痛得不自覺蜷縮了身子。小燕子趕緊抹了抹眼淚,麵對著這樣觸目驚心的傷口,不知如何是好。
“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我們彆再趕路了,你忍一忍,我扶你上馬,我們找大夫去。”
永琪製止道:“小燕子,這不是墜馬傷的。這是……這是骨瘡,除了宮裡太醫,沒人能醫治的。”
小燕子一聽“骨瘡”,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可怕的東西,可本能告訴她,這病一定非常棘手。這麼一嚇,眼淚沒忍住,又簌簌地落了下來。
永琪安慰道:“你彆怕,這病我幼時得過,後來經太醫醫治,好些年沒犯了。估計這些日子趕路太勞累了,所以才複發的也未可知。小燕子,你聽我說,這病隻有宮裡太醫會治。我這樣子不可能再趕路了,你將我留在附近的客棧,你快馬趕去宮裡找皇阿瑪,讓他派了太醫過來。”
小燕子也沒有彆的法子,費勁了全力,好不容易才把永琪安置到了一家客棧,然後自己駕著馬往京城去了。
還真是趕巧,這一日間,父子孫三人連病都湊到同一時間了。綿懷被打得屁/股開花,太醫見綿懷除了身上的傷也沒甚要緊,額頭燙也隻是因為喊得太用力出了身汗的關係,因此開了藥方子,命人為他上些棒瘡藥,就趕著去養心殿複命了。
綿懷覺得心裡憋屈,趴在偏殿的榻上一個勁地“哼哼”,哼得累了就休息會兒,休息夠了了就接著“哼哼”。虎落平陽被犬欺,更何況他不是虎,而是被過繼的“野孩子”,所以等到落難的時候,越加沒人肯近前去伺候。反正太醫說了除了身上有些傷,倒也沒大不了的,誰還願意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宮女太監們以乾隆病重跟前無人伺候唯由,都趕著躲清淨去了。越是沒人近前來伺候,綿懷就喊得越大聲,喊得久了,口中乾澀難耐,嗓子已經沙啞:“水,給我端杯水來。”
偏殿外早沒了人,綿懷在怎麼喊,也是徒勞。可他總以為這裡的人都還是同往常一般圍著他轉,仍是扯著沙啞的喉嚨喊:“水,我要喝水。”
再喊了一會兒,身上實在使不上一點力了。綿懷傷口痛得厲害,嗓子乾得厲害,身上也火辣辣的燙。終於支持不住,手臂一軟,臉就埋在了枕頭裡。
這孫子一倒,乾隆倒是醒了,他勉強撐起身子要去看綿懷,正巧方才為綿懷診治的太醫趕著過來了。“啪啪”拂了拂袖子,單膝跪地道:“萬歲爺請寬心,貝子爺並無大礙,臣已經為貝子爺上了藥,過上十天半月必能痊愈。”
乾隆仍是不放心:“他的燒可退了,他身上有傷,你們可大意不得。”
“回萬歲爺,貝子並無燒熱之相,隻是因傷口疼痛而導致汗熱,等汗散了,熱度便可退去,無需擔憂。”
乾隆聽太醫如實篤定,一顆心總算安定了。乾隆身上本就不爽利,這繃著的精神弦一旦鬆了,就再也撐不起身子了。吐一吐氣,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
這樣倒下醒來,再倒下醒來已經折騰了好幾回了。太醫也不大確定乾隆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現下看著乾隆的情況很難確診,胡太醫資曆最深,太醫都讚同胡太醫的看法“怒火攻心所致”。一行人商計著先靠草藥緩住乾隆目前的病況,等有了診斷再做打算。他們給乾隆服了些補氣養身的藥就退出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