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聽了這話沒差氣暈過去,張著嘴連一句像樣的話也說不出,藏在被子裡的手緊緊捏著鑲藍旗兵符,這是乾隆手裡剩下的唯一一支兵力,起初想要借綿憶之手再得大統,現在憑一己之力必然是無力回天了。自知大勢已去,不覺心念俱灰。
閉上眼不肯多言語一句,王喜歎息著,低身給乾隆掖上被角。乾隆一緊張,手裡的鑲藍旗兵符滑了出來,乾隆深怕唯一的兵符落入永璂手裡,遂不動神色,隻管閉著眼。
王喜深深鞠了一禮,之後合著房門出去。乾隆撩開被子,伸著手去拾了好幾次,都未能夠得兵符。正好送飯的太監進來,見乾隆在拾一枚金製的牌子,假意迎上去,說道:“奴才特地命禦膳房將魚丸頓酥爛了才給太上皇送來,容易入口得很,奴才伺候太上皇用膳吧。”
那太監一腳踩上金牌,乾隆瞠目而視,一隻手垂在床沿,想要發怒但還是忍住了。太監殷勤地喂乾隆喝粥,一邊喂一邊說:“皇上下了聖旨,授旨簡親王世襲榮親王之爵,還封了榮王妃為一品海晏夫人。另外,皇上擇日令儀葬司擴建皇太後的陵寢,一切改成皇後儀製。”
乾隆一口粥噴出來,噴得太監滿臉都是。那太監強壓住厭惡之色,佯裝為乾隆撫背,不動聲色地將床邊的兵符踢開。乾隆再無心喝粥,太監將乾隆平放在榻上,為他蓋了被子,說自責道:“奴才該死,奴才趕緊將這裡收拾乾淨。”
乾隆擺著手阻止,那太監已經從架子上抽了抹布去擦地,乾隆趁他背對著,偷偷窺了窺床沿,發現兵符早已經不見了。太監亦趁著背對乾隆,將兵符悄悄拾起,塞進袖子裡。
連最後一枚兵符也失去了,乾隆再沒有翻身的籌碼。太監得了鑲藍旗兵符,趕緊跑去永璂宮裡。永璂親自打賞了太監,說道:“記得照顧好太上皇,要是太上皇有半點不恙,唯你是問。”
退走太監,永璂仔細檢驗了兵符,確信是鑲藍旗兵符無疑之後,將他收在了身邊。翌日傳來十一,永璂登基大典那日,十一被晉為軍機處總理大臣,由於永璂手頭暫無可調遣的兵權,賞封十一兵權一事便擱置了多日。
十一捧著永璂賞下的鑲藍旗兵符,大義凜然地說著:“母後待臣有恩,將來即便肝腦塗地,臣也會報效皇上。”
永璂覺得十分彆扭,準了他仍以兄弟相稱,側頭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十一臉色驟變,說道:“當日我與皇……十二弟作下交換實屬我太過愚昧,十二弟繼承大統乃天命所歸,我實在不敢僭越。”
話裡麵至少還是有八分出於真心的,永璂端詳他的神色,十一謙恭有度,既無過多做作之態,也無刻意避忌。想來身邊除了綿憶,十一也是值得信任的。
“你不必顧慮,如此做不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你自己掃除前邊障礙,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永璂交由十一兵符的同時,也給了他一塊免死金牌,“既然我信你,你就不能令我失望。”
十一不明白永璂口裡所謂的“一舉兩得”,但是有句話叫做“君命難為”,更可況事情的的確確於自己有利,他沒有理由不遵旨照做。十一收了兵符與免死金牌,對永璂鄭重揖了揖,沒有說任何話,旋身退走了。
永璂從架子上隨意取了一卷書來看,王喜抱著折子進來,小聲提醒著:“皇上去大理這些日子送上來的折子都積壓著,不如皇上先將前些天的折子批了吧。”
“放著,朕歇息夠了再閱。”永璂淡淡揮手,放下書,又從多寶格上捧了幾件珍奇古寶來擺弄,彎著唇笑道:“內務府那般人越來越識眼色了,這些珍器才合朕心意。”
王喜納悶永璂為何從大理回來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大堆的折子不肯處理,連朝臣求見也不理會。王喜再試著提醒一句:“皇上,和大人稱兵部的折子棘手得很,不如您先瞧一瞧吧。”
“朕自有分寸,你下去罷。”永璂仍舊把玩著手裡的東西。等王喜退出殿後,他才翻開折子,一本一本仔細翻閱。然而他並不在折子上作批改,隻是記下朝臣所奏之事,又在一本簿子上寫了備注,這才將折子從新放回王喜放置的地方,保持著原樣。
又仔細讀了和珅送上來的折子,絞儘腦汁想了對策,直到深夜才睡下。王喜端水進殿的時候,永璂正和衣睡得酣沉,案上古玩堆砌著,王喜歎口氣,暗暗後悔自己當初做錯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