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丞相府裡添貴子,紅牆宮中降災星……(1 / 2)

十四歲的謝墨全然沒有如今這般風光,他蜷縮在角落裡,高燒讓他視線渾濁,隻能盯住不用轉動眼珠就看到的人。那人看上去與自己一般大,容貌清俊、身姿挺拔,一看就是有過良好教養的貴公子,那種氣度是他在冷宮從未見過的,一種撼不動的貴氣。

視線對視的一瞬,他看見了對方瞪大的雙眸。

又來一個。他暗嗔道。看見自己這雙眼睛就怕的人,又來了一個。

那為什麼還要來?

謝墨掙紮了一下,在一旁給他整理床褥的奚清寒察覺到他的動作,趕緊過來扶起他。謝墨動了動眼睛,才看見還有一個人在。

“再冷也不能蜷在這兒,地上更涼。”奚清寒將自己柔軟的被子鋪成了個窩,試圖將謝墨帶過去,可他再怎麼瘦也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奚清寒頗為吃力,叫了聲奚硯。

奚硯如夢初醒,過來搭把手。

他碰到謝墨的身體,冰得他一個哆嗦,幾乎要懷疑這人是否還是個活人,兩個人連拖帶抱將謝墨弄上了床,奚清寒重新給他圍好,然後讓奚硯把食盒帶過來,從裡麵拿出了一碗米粥。

天太冷了,滾燙的米粥也很快就涼了下來,變成剛好可以入口的溫熱。

謝墨圍著被子警惕道:“……你們是誰?”

奚清寒對於他的敵意絲毫不覺,甚至聞言更添了些心疼和淒婉:“我是你父皇的嫻妃,按規矩,你叫我一聲嫻母妃吧。”

她攪了攪手裡的米粥:“你在發燒,喝些粥墊墊,我想辦法給你弄些藥來。”

謝墨抿緊了因為高燒而開裂的唇角,目光平直地看向奚硯。

奚硯張張口:“我……”

“他是我母家侄兒,與你一般大,叫奚硯。”奚清寒伸手摸了摸他亂糟糟的發,“彆怕,孩子,我們不是壞人。這些年你在冷宮裡,隔三差五會有些掛了‘淑寧’牌子的好夥食送進來給你是不是?那就是我給你的。”

謝墨垂下眼,似乎在考量她的話幾分真幾分假,後來想通了什麼關巧似的,冷笑了一聲,抓起那碗米粥一飲而儘。

他抹了抹唇角,自言自語道:“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條命麼,我也不必如此謹慎小心。”

奚硯被他這幅態度惹惱了:“你……”

“嫻母妃。”謝墨盯著奚清寒,眼中有著無儘的譏諷,“我對我父皇的後宮到底有多少人並不熟悉,所以你騙我我也不清楚。但沒關係,這都無所謂,我隻是好奇,若你真的是我父皇後妃,你又為什麼要幫我,你不怕犯他的大忌諱嗎?”

大忌諱?奚硯皺皺眉,扭頭看向奚清寒。

奚清寒麵上一派安寧,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摸著謝墨的發頂:“沒關係、都沒關係,都過去了。”

她語氣那樣溫柔,像是在對著自己的孩子講話:“沒關係的,鬆煙,你彆怕。”

鬆煙。

奚硯明顯看到謝墨的臉上因為這一句稱呼而柔軟了眼眉,抓起身上的被子,打了個團兒蜷縮了進去。

不知道奚清寒用了什麼方法,還真的讓太醫院的人送來了些藥,奚硯蹲在破爛的爐灶邊小心翼翼地扇,生怕火星迸出來燎著了什麼,奚清寒從外麵進來,查看藥熬得怎麼樣了。

“快好了。”奚硯蹲在小馬紮上,火光讓他感覺到溫暖,臉上都燃著一絲薄紅,“你怎麼過來了?”

“他睡了,我過來看看藥,不吵他。”奚清寒在一邊蹲下,奚硯要把小馬紮讓給她,被她按住了肩膀,“你弄你的。”

“姑姑,他到底是什麼人?你說他是七皇子?”奚硯盯著火焰發呆,“宸妃在世的時候聖眷優渥,她拚了命生下來的孩子是她的唯一骨血,怎麼會在冷宮裡?”

奚清寒歎了口氣:“你剛才看到他的眼睛了嗎?”

眼睛。奚硯心下一動,沒接話,奚清寒知道他看見了,第一次見謝墨的人,沒人不會注意到那雙詭異的、泛藍的瞳仁。

“宸妃她聖眷優渥、寵冠六宮,可人是極好的,這紅牆之內、高牆之下,我也就能和她說說話。”奚清寒的神色透露出回憶的模樣,“那一年她身懷有孕,皇上很高興,我也替宸妃高興,她跟我說,以後這個孩子就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依靠。”

“可她難產走了。”

“她生下來的孩子嚇壞了接生的宮女和婆婆,也嚇壞了皇上,因為那孩子一出生便是一雙藍眼睛。有人進言說,七皇子生了一雙妖瞳,生而克母,將來還會弑兄殺父,是天降的災星。”

藥已經煮好了,奚硯將雪撒在上麵撲滅它,那一瞬間從灶膛中飄出一陣濃煙,模糊了奚清寒的表情。

她停住了,奚硯遲疑開口:“……皇上信了?”

“信了,如何不信呢。”奚清寒挽了下碎發,“可他也念著宸妃,我也掛念,於是我去求他,他自己也有著一絲舍不得,不忍心下令殺了自己的親兒子。所以七皇子就留了下來,逃過一死。但皇上也不想再看見他,連名字都沒取,就扔進了冷宮裡。”

奚硯揭開蓋子:“可我剛才聽你叫他‘鬆煙’?”

“那是他娘親留給他的唯一東西。”奚清寒起身,“一個名字,連皇上都不知道,隻有我和宸妃知道,宸妃寫了一份書信給自己的孩兒,隻可惜沒能親手給他,便是我轉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