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 “有人跟蹤我們。”(1 / 2)

遠遠地,奚硯就在敬書房裡看到人了。

謝煜坐在位子上,右手壓著書頁,左手撚了一串佛珠,珠子被他常年的磋磨磨出了溫潤的光,帶著穗子的頭轉到他手心三次,他才看完一頁書,翻了另一頁。

他看書的時候眉頭微蹙,那神色不像個十一歲的少年,反倒像個飽經風霜的成人,這幅表情配上他那大病初愈的臉色,讓奚硯晃了下神,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年少時為慶寧帝謝栩侍讀的歲月。

謝煜聽見動靜抬了下眼,臉上的表情立刻生動起來:“老師!”

奚硯走上去拜下:“臣給皇上請安。”

“快起來,快起來。”謝煜雙手扶起奚硯,他身量未長開,看奚硯還需要微微仰視,可那一身君王氣概已然成形,不笑時自帶三分威儀。

他好好看了下奚硯,痛心道:“老師,你清瘦了許多。”

“最近事忙。陛下龍體可否大安了?”奚硯將他引到桌前坐下,“臣聽說陛下後來複又發起了高熱,太後心疼得要命。不過今日一見,氣色好多了。”

“朕無礙,左不過風寒沒壓住,發出來就好了。”謝煜讓奚硯在他旁邊坐下,定定地又看了他好幾個來回,“倒是老師,朕病的這些日子外麵發生了太多事,朕病著,許多事就不方便做,沒能救出老師,害得老師受苦了。”

“皇上萬萬以養護龍體為先,微臣無礙的。”奚硯掃了眼他看的書,是《資治通鑒》,“隻要陛下早日親政,微臣便心願得償,可以休息了。”

謝煜撇了撇嘴,少有的,麵上流露出一派少年人才有的天真神色:“朕也想,可老師也看見了,容不得朕這麼想。”

“有臣呢,陛下不必擔心。”

奚硯看著謝煜期待的神情,拒絕的話就在嘴邊,但還是伸出了手,摸了摸謝煜的發頂。

謝煜心滿意足地長歎一聲:“朕以為老師生朕的氣了。”

“臣豈敢。”奚硯笑了,“臣與攝政王的事,陛下無需擔憂太過,我們交鋒數年,彼此輕重都有的。”

“唉,朕本來想,等朕親政,朕就給老師賜婚,無論是長公主還是富家小姐,隻要老師開口,朕一定準奏。”謝煜苦惱道,“沒想到攝政王捷足先登,明知老師心有所屬還要強行定下婚事,朕實在是氣惱。”

與小一輩的人談論自己是否有心上人一事終究有些尷尬,奚硯輕咳一聲,拿過謝煜麵前的書本,想要終止這個話題。

“陛下看到哪裡了?”

“文景之治。”謝煜可沒有想停下來的意思,“說起來,朕還一直沒細細問過老師,到底看上哪家姑娘了?若老師與那女子情投意合,朕無論如何也給你留住那姑娘,待朕親政,立即解了你的婚約,轉而賜婚,成全你們。”

奚硯無奈地笑了下:“多謝皇上,但不必了。”

“真的,你彆擔心,你跟朕說。”謝煜撓了撓頭,“還是說……老師你擔心耽誤那姑娘名聲,不想讓她惹人閒話?”

奚硯聞言立刻頷首:“正是如此,還請皇上莫再問了。”

謝煜果然道:“唉,老師果然是正人君子、用情至深、用心良苦,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快看書吧。”奚硯將書推回去,“順公公說,皇上覺得課業落下太多,於是要臣留宿宮中幾日,好補回來,怎麼臣一來就隻顧得上說這些事了呢?”

謝煜眼睛都瞪大了:“老師!朕那是擔心你在攝政王府住得不舒服,留你在宮裡,能遠離那人一天是一天啊。可不是真心要惡補功課的。”

奚硯笑眯眯地按住了書頁:“多謝皇上。可臣當真了,如今一箭雙雕,臣會好好輔導陛下讀書的。”

謝煜並非不愛讀書,相比之下甚至已經算是很刻苦,他清楚自己身上的擔子,學得宵衣旰食也是有的。但孩子終究是孩子,再怎麼少年老成也脫不開愛玩的天性,一聽說自己一番好心反而也把自己賠了進去,當即眼皮都垂了下去。

奚硯鐵麵無私地燃起一炷香,自己也抽了本書:“看吧,微臣陪著陛下。”

謝煜不情不願地歎了口氣,但摸到書的那一刻還是坐直了身體,手裡的佛珠甩了甩,又開始從頭轉,不多時就沉了進去,眉間微微蹙著,連呼吸都變得平穩下來。

他那邊都翻了好幾頁了,奚硯卻一頁都沒看進去。

心不定。

奚硯無聲地在內心歎息。

奚丞相有心上人這個事其實並不是秘密,當年慶寧帝崩逝,謝煜繼位,改元昭安,他位極人臣,一時間奚府門庭若市,來給他說媒的人快把門檻踏破。

沒辦法,奚硯隻好拱手謝絕:“實不相瞞,在下已有心上人,鐘情多年,多謝各位抬愛了。”

這到底是托詞還是確有其事,其實整個上京城是半信半疑的,可有兩個人堅信不疑,一個是謝煜,年少的孩子總喜歡問大人一些為什麼的問題,並對答案深信不疑,更何況是親近的老師;還有一個就是謝墨。

因為他說完這話的第二天,早朝時謝墨擦著他的肩膀走過,兩個人本來就不屑於和對方多說一句話,可那天謝墨腳步停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