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摸了摸脖頸上被奚硯抵過的地方,沒有傷口。
卻好像流血了。
奚硯沒再回宮裡住,距離年關越來越近,宮裡忙上忙下,他看著眼暈,就跟謝煜告了辭,但還是每日去得很早,直到宮門下鑰才出宮。
他就算回攝政王府也不可能和謝墨同床共枕,下了早朝就在猶豫去哪裡住。
那夜太晚了,他在書房裡過了一夜,因著他和謝墨成親,書房被分成了東西兩側,謝墨留著東側,他占著西側,他去住的時候沒想太多,平日也很少會去看東側的布置,可床隻有一張,還擺在中間的屏風後,於是他第一次大大方方打量謝墨那邊的陳設。
結果就發現所有的東西,除了兩個人都要批閱的奏折以及一些普通書籍,其他都上了鎖。
奚硯默默地看了眼自己那邊分門彆類鎖好的櫃子,哭笑不得。
同床異夢大抵如是,而他們連同床都隻有一次。
所以奚硯猶豫住書房的原因,也在於他怕謝墨再想多,其實謝墨想多這件事本身倒無所謂,但他實在不想每天雞飛狗跳跟他吵架,快要過年了,誰不想和和氣氣地、把這個年收個尾,為明年贏個好彩頭。
就在他還在糾結的時候,謝墨已經大刀闊斧改了陳列,把書房那張中間的床挪到了東側,打定主意就在這兒睡了。
奚硯看著成蹊抱著東西忙進忙出,脫下了外麵的大氅,還帶著漏夜歸來的寒霜:“攝政王這麼慷慨。”
成蹊假模假式露了個笑:“王爺說,為了他自己的安全,他還是不跟您住一個屋了。”
奚硯奇怪地盯了一眼成蹊的背影,疑惑不解:“……我還能吃了他不成?”
“誰讓奚大人表麵穿著官服道貌岸然,實際上卻是個狐狸精呢。”謝墨翻著奏折,“勾人。他現在就是想儘辦法勾引我,這樣他就贏了,我才不上當。”
成蹊顫顫巍巍給他換了盞燭火,心道您可千萬彆問我是不是,這話我不敢接。
他覺得他家主子和奚硯的矛盾……似乎上升到了一個他所不能理解的層麵。
不能理解就不能理解吧,有些事不是他能管的。
於是雙方達到了一個詭異的平衡,直到臘月二十六日。
臘月二十六,馬上年關,之前帶著求和意向來的北戎使臣,莫名其妙地偷雞不成蝕把米,在經曆了討好攝政王架空天子不成、參加了攝政王和丞相的曠世大婚等事情後,他五味雜陳地踏上了歸國的路途。
出宮前,謝煜親自與他喝了送行酒,表示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北戎使臣說了一堆場麵話,本來心情尚佳,結果走出宮門看見送他的人,他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謝墨與奚硯一左一右,一玄袍一白裳,等他很久了。
“下官拜見攝政王,拜見……”他舌頭打了個結,“奚大人。”
“免禮。”謝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來使辛苦,略備薄禮,請使者帶回去給北戎王,表達我大雍的誠意與善意。”
使臣喏喏笑道:“是,謹遵攝政王之命。”
“使臣還請上車吧,莫誤了時辰,今日上京城恐有一場大雪。路滑難行,還請保重。”奚硯微微一笑,“此次歸國趕不上新年了,也預祝使臣新歲安康。”
“奚大人同安。”來使又絮絮說了一些,兩個人送了一段路,便雙雙停住了腳步。
謝墨舒了口氣:“終於走了。”
“待得太久不是好事。”奚硯難得與他意見一致,“我聽說你讓晏將軍安插人盯著他了,這一個月沒什麼岔子吧?”
“沒有,老老實實在驛館待著呢。”謝墨一勒韁繩,調轉馬頭緩步前行,奚硯緊隨其後,“晏時悟這方麵的能耐很好。”
兩個人難得有能溫言說話的時刻,奚硯點了點頭,隨即抬頭望了下黑壓壓的天空:“又快下雪了。”
“瑞雪兆豐年,好事。”謝墨笑道,“送走這位,邊疆能安穩幾年,這都是好預兆。”
“王爺!大人!!”
鬨市不允許跑馬,遠遠地,就看見一個人飛速地跑過來,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踉蹌,謝墨和奚硯剛剛明媚幾分的心情驟然被不安籠罩,紛紛勒住韁繩停了下來。
那人是宮內侍衛:“太後有命,請攝政王與奚大人速速回宮,她有要事相商!”
柏瀾玉這般著急找兩個人實屬罕見,二人奇怪地對視一眼,奚硯從馬上跳下,靠近了問:“何事?”
那侍衛嘴唇都在抖,聲音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但那語氣裡的沉重遮掩不住:“陛下……陛下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