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您先冷靜下來。”奚硯的語氣不疾不徐,“您有些關心則亂了,先帝之事乃是意外,如今太醫也驗明毒素來源,陛下還走不到那一步,您請安心。”
柏瀾玉眼瞳動了動:“玄月,你要幫謝墨開脫嗎?”
“太後娘娘,臣未曾想為誰開脫,隻是方才捋清了來龍去脈,私以為,攝政王所言有理。”
柏瀾玉還想說什麼,就被奚硯略略大些的聲音截了下來,不動聲色地按了下去。
“一杯踐行酒,酒液所經之處除了釀製酒液尚膳監,還要過無數太監、宮女的手,酒杯亦然,最後送到陛下麵前時,還需要侍奉的太監先行試毒,再送到皇上麵前。”奚硯盯著她的眼睛,篤定道,“且不說侍奉太監究竟是沒試出來毒,還是毒在他之後下的,甚至於就是他下的,都無從查證。”
“而攝政王若是真有心做的如此這般明顯,就該在結束後立刻安排人收拾起酒盞,掃清尾巴,以防來日複查露出馬腳。”奚硯回頭看了眼謝墨,“可他當時與我在外,絲毫不見急迫。臣以為,攝政王雖有這個調動人力的權力,卻實在不至於如此愚蠢。”
柏瀾玉探究地盯著奚硯,詢問道:“奚大人就如此相信攝政王?如你所說,能做到這些事的,最大可能就是他。”
“臣隻是實話實說,茲事體大,臣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潛藏在黑暗中、對陛下性命虎視眈眈的毒蛇。”奚硯下意識擋住柏瀾玉投向謝墨的目光,“若錯抓了攝政王而放走了暗中布局之人,日後恐怕陛下安危依舊不能令人放心。”
柏瀾玉盯了他好一會兒,道:“那依奚大人所見,哀家現在該如何做?”
奚硯一撩衣袍跪下:“若太後放心,便將此事交給臣去辦。”
柏瀾玉緩緩坐下:“哀家不信你,還能信誰呢?”
“多謝太後娘娘。”奚硯站起身,轉頭終於看向了謝墨。
謝墨那雙藍眼睛裡泛著奇詭的光芒,奚硯很少見過他臉上會出現這種表情,他像是有些疑惑、又有些詫異,而這一切都在於方才奚硯毫不猶豫地站在他麵前,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柏瀾玉的怒火。
其實謝墨自己也能擺平,清者自清,他手握重權,柏瀾玉不敢把他怎麼樣,而他也會竭儘所能找出那個幕後之人,洗刷自己的冤屈。
可方才奚硯往他身前那一擋,本來被憤怒壓製住的委屈就翻湧了起來,逼得他犯懶,忽然不想想這些幺蛾子了,隻想看看奚硯要如何擺平這些事。
奚硯抬手衝他做了個請的動作:“請攝政王移步敬書房,在事情沒查明白之前,委屈攝政王在敬書房住幾日了。”
謝墨眼睛瞪得大了些,奚硯以為他又要鬨起來,卻沒想到他隻是瞪大了雙眼,然後軟軟地往牆壁上一靠。
“奚大人這是想軟禁我嗎?禁我的足?”
奚硯麵無表情:“委屈攝政王了。此事無論如何,也算攝政王安排有所疏漏,不至於背上謀殺皇帝的罪名,卻也逃不脫安排不善的罪責。”
謝墨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他一下:“嗯,你說得對。”
奚硯對他的配合有些吃驚,但還是很快將這縷情緒壓了下去:“那請吧。”
“好。”謝墨撐起身子,衝柏瀾玉行了一禮,“太後娘娘安生歇息,今日爭執,本王權當太後愛子心切、口不擇言,出了這個門便不會記得了。”
柏瀾玉轉過臉,沒有看他。
謝墨也不惱,直起腰來湊近了奚硯,轉而換了一副曖昧至極的口氣:“那,本王等奚大人為本王擊鼓鳴冤、平反昭雪了?”
奚硯攢了口氣剛想罵他,那人已經收起了一副賤兮兮的笑容,心情頗好地走了。
奚硯衝柏瀾玉拱了拱手:“太後娘娘可安排可靠的人選看著攝政王。”
柏瀾玉聞言,朗聲叫來婢女安排了幾句,然後擺了擺手,示意除了院使,左右院判也一起出去。
奚硯卻忽然叫了停:“兩位太醫請留步。”
柏瀾玉問:“怎麼?”
“太後娘娘,宮裡剛剛出了這樣的事,不知幕後之人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還是小心為上。”奚硯看了那兩人一眼,“請左右院判其中一位辛苦些,去敬書房守著攝政王。”
柏瀾玉冷笑:“奚硯,你覺得下一個被下毒的人會是謝墨?”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奚硯垂眸,“隻怕幕後之人隻是想攪亂局勢,趁機渾水摸魚,這個時候,無論是陛下還是攝政王的安危,都需要仔細保護。”
柏瀾玉嗤笑一聲,帶著些諷刺:“哀家還以為,經過大婚一事,這上京城最不想攝政王安生的,就是奚大人你自己。”
奚硯的手一頓:“太後說笑了,人命關天,微臣不敢拿任何人的性命開玩笑。”
柏瀾玉意味深長地盯了他一眼:“那麼,希望奚大人查出來的結果,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