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轉危為安,為了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平平安安,宮裡還是要把過年的相關禮節安排起來的。
謝墨就待在敬書房中,這裡有床睡、有飯吃,就連奏折也從攝政王府被搬來了宮裡,他像是換了個地方處理公事,但是心情頗好,晚飯後還能在敬書房外的院子裡散個步哼個曲。
奚硯一直沒來看他,為了查清楚這件事,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
除夕那日,上京城又落了一場雪,謝墨昨日趕完了所有的折子,朝臣也急於回家過年,事情總算在除夕之前收了尾巴,能夠讓人長長地鬆口氣,謝墨吃完早飯,又開始在院子裡亂轉悠。
他轉完第三圈,回頭就看見了多日不見的那張臉。
他一笑:“奚大人。”
奚硯手裡提著食盒,帶著柏瀾玉給的令牌,可以隨意出入敬書房,他把令牌交給門口侍衛,又讓他們驗了遍食盒裡的東西,這才能邁進院門。
“我在外麵為了這件事忙得暈頭轉向,你倒是悠閒。”石桌上落雪被掃淨,奚硯坐下,把食盒往上一擺,“攝政王,我該說你是心大自在呢,還是該說你沒心沒肺呢。”
“你為了我的事情奔波勞碌,難道不是應該的嗎?”謝墨在他對麵坐下,迫不及待地掀開食盒,“畢竟我們是成了婚的,一體同心當如是。我看看,謔,新鮮出爐的桃花酥,還熱乎著呢,酥到掉渣,感謝奚丞相想著我啊。”
奚硯盯著他大快朵頤,目光一錯不錯。
謝墨塞了一嘴,含糊笑道:“看我乾什麼,吃啊?難不成你給我下毒啊,不至於吧,門口可要驗過的。”
奚硯沒說話,隻是從容地從食盒裡拿了一塊桃花酥,也塞進了嘴裡。他的吃相斯文,咀嚼中幾乎沒有聲音,末了還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渣子。
謝墨笑意更甚,伸手又抓了一個。
“你好像很高興?”奚硯終於問出口,“我很久沒見過你這麼高興了。”
“高興啊,過年誰哭喪個臉。”謝墨拿著那塊桃花酥,慢悠悠在他眼前晃,“哎,奚硯,你還記不記得,建衡四十五年的除夕,你也來找我了,也是帶著這一盒桃花酥,新鮮出爐的,可好吃了。尚膳監的廚子應該沒換吧,還是老味道啊。”
奚硯目光垂落,避開了那盈盈閃爍光彩的藍色眼睛:“舌頭夠靈的。”
謝墨笑了兩聲,滿不在乎道:“小時候沒吃過好東西,有一件就能記很久,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吃這麼好吃的東西,所以當然格外記得深刻。”
奚硯不想跟他話當年:“所以你到底為什麼這麼高興?”
“奚大人為了證明我的清白忙東忙西、跑前跑後,不值得高興嗎?”謝墨笑意盈盈,半真半假道,“畢竟,從冷宮出來這麼多年,奚大人何曾為了我儘心儘力做過什麼事呢。就像這桃花酥,第一次遇到的好吃的便格外香甜,所以我得珍惜。”
奚硯眸色冷下去:“我隻是覺得此事疑點頗多。”
謝墨垂下眼,意興闌珊地咬了一口桃花酥:“哦。”
“話說回來,我也不希望是你。”奚硯攥緊了手裡的手爐,“畢竟,你跟我糾纏這麼多年,應該也沒這麼蠢。否則前幾年的是是非非,會讓我覺得我是浪費時間在跟你纏鬥。”
謝墨勾起唇角:“萬一我就是咬準了你這個想法,故意犯蠢,撇清嫌疑呢。”
奚硯學著他笑:“那你已經沒機會了。”
他一怔:“什麼意思?”
“已經查清楚了,不是你乾的。”奚硯手指敲在桌麵上,“你沉冤得雪,太後說前幾日唐突冒犯了你,留你在宮裡過夜守歲,今天就彆回攝政王府了。”
謝墨沉聲問:“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奚硯沉默一下,還是說了:“太醫院有個禦醫,父親本為建衡帝長子謝枕的門客,謝枕死後,他全家沒了著落,他就去學醫,最終進了太醫院。他說,他是覺得謝枕的死與先帝有關,謝枕不死,皇位必定是他的,就沒有先帝、陛下什麼事,他心裡不平衡。”
“他同樣憎惡你,覺得你們的一切富貴榮華全都建立在謝枕的累累白骨之上,他想報仇,一箭雙雕,就這麼簡單。”
謝墨偏了偏頭:“一個……禦醫?”
“嗯,怎麼了?”
“你怎麼查到的他?”
奚硯對於他這有些過分關切的態度還略略驚訝了一下:“我排查了所有經手的太監、宮女,以及太醫院所有人,摸排了底細、身世,挑選出了一些有問題的,喬鬆軒和我一同審了。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
他看謝墨臉色有異:“怎麼?我查錯了?你真知道點兒什麼?”
“沒。”謝墨猛地回過神,“我隻是很詫異,他居然能說出……大皇兄的死和謝栩有關這種話。所以問問怎麼查出的他,感覺這種無故攀咬很是奇怪,怕你查不清。”
“我也覺得奇怪,可無所謂了。”奚硯斂起袖子,“太後認定了這個證詞就是真相。她態度強硬,我也不用再查下去了。”
其實不難理解為什麼柏瀾玉急迫地想把這件事情壓下去,事情發生靠近年關,家家戶戶忙著過年才沒發現什麼異狀,再拖延下去,隻怕上京城便會流言如沸,一個連自己安危都難以保障的皇帝,何談保護這個國家,謝煜的親政之路隻會多加一道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