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越來越像我了，衝動。”李誠然對原木調侃道。
原木也不堪示弱道:“你不也越來越像我了，懦弱。”
“你們兩個，吵嘴也不知道罵的是對方還是自己。”魏宵笑道。
三人站在湖裡大笑，雖是“坦誠相待”，他們倒也沒覺得羞澀。
原木將手交叉放在胸前，接著舉過頭頂，彎下腰，將臉埋進水裡。
“怎麼?洗個澡還拜神?”李誠然向她遊過去，卻又隔了段距離停下。
“我不信神，”原木白了他一眼，又道:“我隻是敬畏自然。”
“人道化的唯物主義。”魏宵抹了把臉說道。
三人又笑鬨起來，互相潑水。
原木和魏宵坐在火旁烤火，李誠然去帳篷裡找吃的，原木打算開口聊點什麼，便聽到魏宵說:“我打算回去。”
原木有些驚訝地看向他，還沒問出為什麼，他就繼續說道:“昨天最先開口挑釁的那個男人，是我之前的戀人。”
原木轉回頭，看向火堆，決定讓他說完。
“他之前住的就是我家的旅店，我們是在那段時間相愛的。”
“我爸爸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他說他想去拉薩。”
“那次，他因為高原反應被送回了家。”
“他家人知道了我們的事。”
“走之前，他說，下次他一定要和我一起到拉薩。”
“他說，他希望下次來的時候，我們都沒有新的人生。”
“時間到了，他有了新的人生……”
原木聽完，良久才開口道:“不能為了你自己去拉薩嗎?”
魏宵看向她，緩緩道:“原木，我不喜歡拉薩的，我在旅店遇到無數形形色色的客人，早已沒了對上麵的熱情。”
“可你沒自己去過，你怎麼能知道不喜歡。”
“原木，人不是無故興起的。”
“可是……”
“沒有什麼是一直存在的。”魏宵頓了頓，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說道:“至少你在尋找存在的，我去通知李誠然，一會我就回去了。
“沒車你怎麼回去。”
“有房車送你們來見我，就會有車送我離開。”
晚上，帳篷裡，兩人背對著沉默。
“李誠然，”原木先打破平靜說道:“從車上摔下去時，我慶幸你不在。”
李誠然翻身抱住她，說道:“我慶幸你一直都在。”
天下起了大雨，許多車停在旅館門口，前麵有地方發生了塌方，店裡的旅客都在討論行程問題，一個女人抓住一旁的人，問道:“你剛剛說什麼，哪兒發生了塌方?”
許是被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嚇到了，旅客便立刻回答道:“雅江。”
女人回頭對身後的男人喊道:“原轍，你聽到了嗎?他說，他說雅江發生塌方，你妹妹，警察說，監控顯示，你妹妹去了雅江啊！”
女人忍不住大哭，喊道:“原轍，她不會有事吧，嗯?你妹妹不會有事吧?”
原轍把自己母親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蹲下來安撫道:“她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和警察一起去把她帶回來，你就在這裡安心地等等，好不好？”
女人點了點頭，原轍便出去聯係警察:“陳警官，請問前麵塌方有受傷人員嗎?”
陳警官放下對講，回複他:“塌方路段剛好沒有車輛通過，不過前去查看情況的警員，在路邊發現了兩個孩子，應該有一個是你妹妹。我已經叫人送他們回來了。”
“真的嗎?謝謝陳警官。”
“不用客氣。”
原轍趕緊進去通知他的母親，卻又聽到陳警官的對講傳出聲音道:“不好了，陳警官，那兩個孩子想跑，我們去追的時候，有個孩子被後麵來的警車撞傷了！”
原轍停下腳步轉頭。
李誠然拉著原木的手，用儘全力向後麵跑去，此時雨已經變小了，還能看見空中藏匿的太陽。
有輛車看見跑過來的兩個人，似乎沒反應過來，在要撞上時，才踩下刹車。
李誠然把原木推開，自己卻被車撞上，在要落地時，他看見天空，豔陽高照。
他想叫原木繼續跑，不要管他，卻說不出話，原木被嚇得摔倒在地上，場麵一片混亂，李誠然被送進了醫院。
原木在手術室外麵等著醫生出來，女人看見自己許久不見的女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走到她身邊時，早已泣不成聲。
手摸上原木的臉時，還在顫抖，她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媽媽不逼你了，我們回家好不好?啊?”
原轍也紅著眼眶道:“哥哥以前對你的態度不對，哥哥改，好不好?原諒哥哥好不好?”
六年，她等了這些話六年，原木看著他們，要是在一切都剛剛好的時候說出來，那該多好啊，她現在已經不想停下來了。
手術室的燈熄滅，醫生走出來，問道:“誰是病人家屬。”
原木很自然地走過去，說道:“我是。”
醫生有些遲疑地看著她，在看清她身後的人後，又說道:“病人的傷口沒什麼大礙，今晚就可以醒。”
在李誠然醒來之前，原木見了不少人，有警察，有班主任，甚至還有同班同學。
他們都說，“已經夠了。”
“彆再讓家人擔心了。”
“旅途以後再繼續也不遲。”
沒有一個人是為他來的， 原木向李誠然的病房走去，“一切旅途都有結束的時候。”那個警察是這麼說的。
她拉開門，搬來椅子，蜷縮在上麵，看著床上躺著的李誠然說道:“李誠然，我該怎麼辦?他說一切都會結束的，怎麼辦?我沒辦法做決定。”
原木任由淚水劃過臉龐，固執地看著床上的人說道:“幫幫我，李誠然，我知道你醒著。”
李誠然睜開眼，坐起來，和她對視，問道:“你想結束嗎?”
“不想。”
兩人相視一笑，你看這就是決定，沒什麼困難的。
嘭——
醫院的窗戶被砸壞，人們趕到時，看見的隻有自由飄蕩的白色窗簾。
兩個少年對著窗戶豎了個中指，便騎車走了。
李誠然在後麵扶著原木，帶著她，慢慢地將車騎上公路……
by鯨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