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落龍穀’寒風嗚咽劃過山縫,猶如鬼厲淒嚎。瘮透骨髓,驚起皮膚上粒粒的疙瘩,頭皮陣陣麻炸。
唯一的暖意,來自地上團團篝火。士兵們抱著武器,坐在火堆邊輕輕的打著瞌睡。篝火劈啪,靜夜中最後殘留的聲音。
火焰在跳躍,隻看著便有暖暖的感覺,很是令人向往。
我坐在馬車中,透過簾子的縫隙看著隱隱綽綽的火光,靜靜的思慮著。
身上忽有些涼意,冷冷的風吹散了狹小車廂裡好不容易聚起的溫暖,我側臉看向車門。
高大的身影在車廂的陰暗的影子中被淹沒,隻餘一雙火光跳動中閃亮的眸子,“你未睡是不是在等陳將軍的消息?”
手指攏了攏衣領,順勢捋過被風吹亂了的發絲,“幾更了?”
“四更。”他平靜的回答中手指落下帷簾,隔絕了午夜的冰寒。
“哦。”我應了聲,仰首發現窗外一彎新月已偏了西,“二位副將可有消息?”
他遲疑了下,“暫時還沒有。”
我伸手取過炭鉗撥了撥炭火,微弱的火苗竄了竄,車內暫時恢複了些許溫度。
黃昏時分,人馬終於在‘落龍穀’內紮下了營。剛剛入夜,陳夏和李越分彆帶領人馬趁著夜色摸了出去。一路探查對方人馬,一路往四周摸索地形,如今四五個時辰過去,竟然一個也未回。這讓我內心不由的有些急切。
不敢下車走動,怕為人發現。一夜無眠的等待,時間過的竟是這般的慢;想起兩位副將未歸,卻又覺時間過的太快。
平靜的夜晚忽然被一陣雜亂的腳步和人聲喧嘩打破,隱約聽到士兵的招呼,“李副將您回來啦?”
“嗯。”回應聲起,已是在我的車外。
我微吐了口氣,心頭終於有些放鬆,“李副將請上車。”
“小姐您未休息?”李越擦拭著額頭的汗,驚訝的望著我,“這已是四更多了。”
“一路休息,早歇夠了。”我揉著隱隱疼痛的額頭,“李副將不如說說周邊地勢探查情況吧。”
“‘落龍穀’附近地勢陡峭,山石突兀,適合防守血戰。”他攤開地圖,手指點著上麵某個點,“西南方向兩山之間懸崖上還有一條鐵鎖橋淩空橫架,撤退時可多一個選擇。”
我應了聲,目光再次探了探窗外,“陳副將還未歸。”
與李越相較我更關心陳夏那邊的情形。選擇撤退還是進攻,都要因他的來訊而做出決策。
未歸,是否敗露了行藏?
正躊躇著,遠處一片嘩然聲撕破夜空的寧靜,所有淺眠的士兵警覺的跳了起來。李越精神一振,“回來了!”
馬蹄聲分外急促,一路朝著營地而來,還有男子的大喝不住傳來,“讓開,都讓開……”
我也坐不住了,忽的站了起來,而李越早已跳出車外迎人。
不過幾個呼吸間,我聽到了李越大吼的聲音,“陳夏,你碰上誰了,這麼會這樣?”
我的手,急切的伸向簾子,沉厚的布帛剛入手卻又縮了回來,耳邊是各種淩亂的聲音。
“快,大夫!”
“金瘡藥!”
紛亂的腳步在車外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
我看不到,卻能聽到。內心的雜念交替更甚車外的腳步。
再是急,我都不能忘記自己另外一個重要的職責。無論何種情形,我都不能讓大家看到自己。
猶豫間,車簾已被掀了起來。陳夏一臉血汙汗水糊在一起,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小姐,我有緊急軍情稟報。”
此刻的他,發絲狂亂披散,胸膛劇烈起伏。右手軟軟的垂下,手腕不住的抖動著,虎口處泊泊淌著鮮血。
銀亮的甲胄上隨處可見乾涸的血跡,肩頭鐵甲被削去了一片,沁出絲絲殷紅。冷風中,血腥之氣愈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