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的不僅僅是語調,還有那雙手。
他的手,穿過我的肋下抓著馬韁,有力的臂膀護著我搖晃的身體。另外一隻手抽出腰間的長劍,抵擋著身邊潮湧而上的人。
劍尖擦過身邊人的刀,靈蛇般貼著刀背抹滑而上,無聲無息的在脖頸處閃過。
人影,頹然倒地。
突變讓我忘記了身體上的疼痛;揪住緊裹住身體的被褥,我蜷縮在他的身前;儘量不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
驚魂的刀光擦著身體而過,沉重的刀揮起風聲劈向我的臉頰,槍尖紮向馬腹……
但是這些猛烈,都來不及碰上我一分一毫,就被蛇信般的劍尖阻止了。
賀雲崖沒有二位副將那種沙場上的剛猛威煞,多的是狠厲陰毒。不多浪費半點力氣,結果卻是一樣——不留活口。
他的靈敏狠辣阻止不了人群的衝襲,無數的喊聲響徹夜晚天空。
“是風翊揚,殺……”
“風翊揚果然有病,抓活的……”
陳夏與李越奮力砍殺想要靠近我。但追來的人影越來越多,將前路圍了個水泄不通。
身邊‘紅雲’的將士一個個倒下,麵對著不斷衝殺而來的‘梁墨’大軍,卻無人後退無人逃跑。有的,隻是握的更緊自己的武器,悲壯的護衛在我的周圍。
身邊的人無聲消逝,馬蹄踩踏著人的身體,狂亂嘶鳴。
火把在風中閃爍,尾焰升騰。就在這樣明暗交錯中,我聽到了鐵鎖鏈撞擊時沉沉的冷聲。
呼嘯的山風穿過了厚厚的棉被,打在臉上隻餘冰涼刺骨。手臂粗的鐵鏈在空蕩蕩的山穀中搖晃著,聲音回響,竟不知這峭壁到底有多深。
李越砍翻麵前的人,回首一句大喝,“快過橋!”
陳夏就在我們身前不遠處,長槍一揮掃開麵前阻擋的人群,人影猶如大鵬展翅縱掠而起,落在了鐵索橋上。
兩人就好像守護在橋頭的煞神,將衝上來的‘梁墨’士兵砍倒。
空曠的山穀,黑夜中晃動的鐵索。不停的有拉長的慘叫聲伴隨著身體的墜落漸漸消失。
“快走!”兩個人試圖為我們開道,在最後一批精忠的‘紅雲’將士過橋後,湧上的敵人讓他們漸漸不支,不住的後退,後退……。
他們麵前的人多,我周圍的更多。
豐厚的獎賞讓紅了眼的人前仆後繼。自從我從馬車中被救出,人群就沒有離開過,不管陳夏和李越如何的想要靠近,結局都隻能是眼睜睜的看著我們被擠遠。
現在,也是如此!
在看到同伴墜下深遠的慘狀後,衝向李越和陳夏的人放慢了腳步。我身邊的人卻更多了。
數丈遠的距離行動間那麼遙不可及,密密麻麻的人讓馬匹無法動彈,除非從他們頭頂上飛過。
剛想到這,隻覺得護著我的胳膊一緊,馬兒在一聲長嘶中後蹄猛蹬,高高躍起!
人猶在空中,劍光輕寒掠過,身側倒下一片人影。我甚至能感覺到血液濺起時如雨點般打在身體上的節奏,但這雨是熱的。
馬落下,沒有半點停頓繼續往鐵索的方向衝去,雲崖衝著對麵的人口中喝出兩字,“後退!”
鐵索橋,顧名思義隻有鐵索沒有木板。這樣的地方人走上去扶著旁邊的鐵鏈都是一步數晃,更彆提馬了。
沒有理由,我相信身後的男子,他敢這麼做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墜崖是死,留下也是死,又何必擔憂?
這數丈距離,因他忽然爆發出來的氣勢和馬的衝勁在眨眼間縮短,陳夏李越已到了對麵的山道上,正緊張的望著我們。
賀雲崖馭馬前馳,數丈距離轉眼即到,他的手放開了韁繩,攬上我的腰身。
突然,一柄長槍猶如天外流星劃過,無聲無息的到了我的眼前。
快到我沒有半點反應,槍尖上的寒芒已經刺上了包裹在我身上厚厚的被褥。
停滯,槍入被褥半寸。
有一把劍,生生扛住了槍的力道,劍柄處的護手與劍鋒將槍頭卡住,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側臉,偷襲者的身型儘入眼底。
銀槍寒甲,頭盔上的紅纓穗在風中飄蕩。傲然冰涼的眼,鎖著我和身後的賀雲崖,“易承烈在此,莫要心存妄念。”
他的目光冷冷的掃過我,“傳言風翊揚將軍身染惡疾,我‘梁墨’神醫妙手想請風將軍去做做客,不知意下如何?”
“座上賓,階下囚,任何一個我家主子都沒興趣。”回答的,是賀雲崖的聲音,還有他手中的劍。
金鐵交鳴,一槍一劍在我的眼前再次纏鬥在一起。
易承烈手腕微抖,數朵槍花在手中閃爍,對象——我。
“叮……叮……叮……”
耳邊數十下響聲,而我隻來得及捕捉到空氣中最後一點殘像,刺眼的,激起火花的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