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的休整,士兵群情激動不減。直至夜半時分,猶能聽到激昂的談論話語。
對他們來說,慘烈的廝殺已成為過去;對我而言,戰爭不過剛剛開始。
桌邊的水漏緩慢的流逝,慢若靜止。
“小姐,易承烈為何還不撤軍?”李越撫著下巴,“十萬‘風家軍’正麵迎擊,他斷斷再無取勝把握。若我是他隻怕早就撤回了‘梁墨’,莫非、莫非他知道了我們的計策?”
“不是。”我輕輕開口,“易承烈花了如此大的心力才潛入‘紅雲’,絕不可能輕易撒手。如我猜測的沒錯,他與司馬重之間本有約定。一個引‘風家軍’圍城,一個趁機攻打京師。現‘風家軍’回撤,司馬重危機頓解,兩邊合圍他依然有勝算,所以他定不會撤軍。”
悠悠一聲長歎,我苦笑著,“司馬重為何沒想到,若是‘風家軍’與他苦戰,被‘梁墨’大軍吞並之後,易承烈是否還能容他存在?”
萬裡江山的誘惑蒙蔽了他的理智,竟連這最淺顯的道理都看不懂了嗎?
陳夏大驚失色,“那我們還要拖下去?”
我默默的點了下頭。
隻希望前日一役足以震懾易承烈,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再撐一日,隻要再撐過一日……
身上又開始陣陣的冰涼,麻木。暈眩比之前兩日更甚。我靜靜的掏出莫懷旻的藥納入口中。
“小姐你……”
我麵色不改,“補藥。”
“那就好,那就好。”陳夏李越二人不疑有他,陳夏兀自沉浸在喜悅中,“小姐,您說是不是隻要我們堅持到將軍支援,不但能解京師之急,還有機會重創‘梁墨’大軍?”
我忍受著全身的酸疼,扯了抹笑意,“應該是。”
“哈哈。”陳夏拍著李越的肩膀笑道:“沒想到我們二人居然還能成為護國功臣。”
已過了三日,三方應該都接到了我的訊息,爹爹和哥哥也應該在趕來的途中,京師也該有所準備了。相比前兩日的緊張,此刻終能暫時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身體又開始漸漸發燙,氣悶的緊。眩暈的感覺讓我連燭火之光都看不清晰,隻覺得所見之物儘皆飄飄蕩蕩,竟連人也似飄著的。
默默的垂下眼,不敢再看任何東西。暗中祈禱著自己的身體還能再撐兩日。
混亂中,似有兩道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方向依稀是車內角落的陰影中。
無暇去分辨真偽,我不住的憋著氣,想要讓自己清明些。奈何身體越來越沉重,呼吸也漸漸艱難。
“小姐!”
李越似是發現了不對,大聲的呼喚著我。
可是那聲音,朦朧又虛幻著,飄飄渺渺虛幻遙遠。
想堅持說自己沒事,可怎麼也無法睜開眼。
有雙手從身後扶住了我的身體,伴隨著冷淡的語調,“二位將軍,不如讓小姐休息會再商討軍情如何?”
“報……”車外,有士兵的聲音傳來,急切匆忙,“‘梁墨’大軍在穀外出現,全線壓境。”
“什麼?”陳夏跳了起來,“怎麼會這樣,他們,他們不是中計了嗎?”
全線壓上了?莫非易承烈看穿了我的虛張聲勢?
就差一日了,難道我真的無法堅持這一日了嗎?
“老子和他們拚了!!!”陳夏跳起身,“號令全軍,準備出擊。”
再也顧不了許多,我攀著賀雲崖的手臂支撐身體,艱難的阻攔,“不,不準出擊!”
“不出擊難道等死嗎?”陳夏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二位將軍是趕不來了,咱就隻能靠自己的能力拖住他了。”
“等!”我用力的呼吸著,吸進的氣卻怎麼也到不了肺中,喘的厲害,“‘落龍穀’地勢複雜,不適合開陣戰。就算易承烈人馬眾多,在這裡也無法施展手腳。拖延時間的話,守比攻更加合適。”
陳夏猛一跺腳,“好!爺爺守著,看那群孫子怎麼攻進來。”
穀外喊殺震天,一波波猶如浪潮奔襲來,洶湧澎湃著要將人淹沒。戰鼓一聲急似一聲。
那聲音敲在心口間,本就不穩的心跳更加淩亂。眼前一片模糊,全身猶如在火爐中的熱,卻又忍不住的顫抖。
“好……冷……”勉勉強強擠出兩個字,一床軟被已經將我緊緊的裹了起來,唇邊碰到溫暖的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