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賀雲崖的手咽下溫熱的茶水,終於緩了口氣。我抬頭望著眼前高大的人影,“賀護衛,謝謝你。”
“小姐,離開吧。”喊殺聲震天,車壁處都能感覺到搖晃顫動,桌子上的茶盞蓋更是跳動的厲害,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不行。”我呼著熱氣,聲音淹沒在無邊的呐喊中,“這馬車在將士眼中就是他們的希望,我若是離開,這場戰役必然一敗塗地。我、不、能、走!”
他堅定的望著我,眼中是對抗的執著,“我答應過風將軍一定要將你安全的送回京師。你若再堅持,隻怕病無可醫。”
難受得到緩解,心境自也空靈平靜了些。我笑了下,“我自打三歲起就病無可醫了,能拖到現在已是造化。前日一戰,多少性命因我的話語而消逝,百鬼索命第一個就該找我了。”
不望不失。因為莫懷旻的醫術讓我第一次有了渴望。可希望才剛剛嶄露頭角就被擊的粉碎。曾經無數次的想過自己消亡的原因,始終不知竟會在沙場之上。
我拒絕,他也未再提。
馬兒被驚嚇不住的跺著蹄子,馬車猶如暴風雨中的小舟顛簸晃悠。
我的手扶著桌子,定定的站著,而他微微側開一步站在我的身旁,標準的護衛姿態。
“小姐……”聲音已經嘶啞走調,勉強能判斷出是李越的吼聲,在我思慮的片刻間已靠近了車子。“您快走,這一次對方全力壓上,可能支撐不了多久了,我護您走。”
終於還是守不住了。
無暇去分析為什麼易承烈會一反常態殊死進攻,沒有時間去感歎費儘心機終不能堅守最後的數個時辰。
“李越,讓陳夏後撤。邊打邊行將他們引去數裡外那條鐵索棧道。”冷靜的聲音之下是我苦澀的無奈。
若無法支撐,能保留多少便是多少了。
馬車在搖晃中行進,山道的艱難讓車廂發出痛苦的□□,吱吱咯咯的殘喘著。
本就暈眩的眼神更加的錯亂,我就象秋風中的落葉,輕易的被帶倒隨意的被刮跑,完全不由自己。
淩亂的腳步,兵刃的交擊清脆狂雜,不時傳來李越和陳夏的大喝之聲。
“賀雲崖。”我終於在艱難的晃動中找到了那個黑色的人影,“叫二位副將帶人衝過去,然後……”我死死抓住車廂一角的木轅,“砍斷鐵索。”
人影飄忽的失去了蹤跡,我聽到由遠至近的聲音漸漸清晰。
“盯住那輛車,活捉風翊揚!”
“他們主帥就在車裡!”
“元帥說了,抓住風翊揚連升三級,死的也賞百金。”
馬車的行進漸漸緩了下來,無數哀號聲卻近了。
人影晃動、掙紮、倒下。近在咫尺間。
車身忽然一震,整個往左邊斜斜的倒了下去,我在車廂中翻滾,再也無力穩住身體。
沉悶的聲音在木板上回響,我看不到有多少將士為了保護我而失去生命,卻能聽到刀鋒砍入人體時鈍挫後的抽拉。
若死是一瞬間,應該也不會難受吧?
隻是爹爹和哥哥,終究難免傷懷。
燭火早在車廂傾覆的瞬間滅了。很黑,卻不覺得冷。
曾經期盼了無數的解脫近在眼前的時候,我才發覺,自己竟是如此的不甘。
如果,我有哥哥的武藝那該多好?
如果,我的謀劃能更精準些或許一切就將改寫。
如果……
人生沒有太多如果,也不容我繼續猜想下去,因為一隻手準確的抓上我的胳膊,巧勁中我被帶出了車。
刀光過處,被車轅牽製住的馬匹立時得到解放。我的身體被那隻手帶著落在了馬背上。
受到驚嚇的馬兒撒開四蹄,在人群中橫衝直撞,竟活活衝出一條血路。
被馬車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人隻不過一頓,朝著我們的方向急追而來,被圍堵在中間的李越和陳夏也終於揮開了長槍,衝殺而來。
身上還纏著被褥,身後,貼著一個寬厚的肩膀。
“我答應過將軍,護你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