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也沒有給我繼續追問的機會。從那日他借口離開後,我竟再也未見到他。
這在以往的記憶中從未有過的情形。心知是他在躲避我,也就不在繼續尋人追問。
我在自己的小院中安心養病,如今亦蝶不在身邊,這院落中唯一的呱噪聲也沒了,隻剩下窗外湛藍的天空明淨清透。
我不過是憂思過重才會病發,休養幾日已無大礙。
望著窗外的天空,不覺有些煩躁。以往每日熟悉的安寧,竟讓我覺得無趣和沉悶起來。
是心還沒收回來?還是看過了天地寬闊人生豪邁之後變的不甘寂寞了?
手指拂過牆上的琴,許久不彈琴麵上落了薄灰,指尖過處流瀉出一串清雅。
燃上一爐香,在縷縷青煙中手指撥動。
琴音輕柔,似我以往的歲月,安和淺致。青煙絲透,如我曾經的生活,乾淨純明。
但這一切,因那日晏清鴻上門而起了波瀾。
退婚、相遇、求親……
這是我無法改變的命運,受了官家小姐的嬌生慣養,就要付出相應的回報。
遙想那日,烽火山間。生死電閃瞬息轉換,我才知道自己心頭竟有這多不願不甘。
手指漸快,已然不知所奏是何曲子。
兩次對壘易承烈,看到無數生命頃刻消逝,壯烈之聲淒慘之色曆曆仍在心頭。若是能再遇,誰勝誰負隻怕未可知。
風凝卿也有馭兵數萬,製敵千裡之才的。
風凝卿一生,要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獨守一方藍天嗎?
一道悠揚笛音從院落外傳來,穿破寂靜的院落,直入我的耳中。清朗音色忽而婉轉忽而高亢,糅合在我的琴音中雙聲並起,縈繞天色。
隻一愣,手中卻未停。
我的心緒,我的思慮,依然在那戰場未歸。手指撥弄更加湍急,仿佛再見馬蹄滾滾,刀光霍霍。硝煙未滅,喊殺未歇。
笛聲忽轉,竟配合著我的調子更加的飛揚,不見半點晦澀艱難……
何時我竟有了爭奪執念?在我心中最愛的不是碧波流水,煮茶弄畫嗎?
心思回歸,我忽的止了動作,琴聲戛然而止。我閉上眼靜靜的呼吸,心跳急促猶未平。
果然,我還是放不下。竟在一曲中放任了心思,全然不知道自己奏了什麼,也不知曲調如何,隻是發泄著。
“小姐曲中好強的霸氣。”窗下溫柔男聲讚賞開口,“聽曲這些年,婉轉悠揚的有,清靜幽深的有,能讓我熱血激蕩的尚是首次。”
手,在琴絲上細細的撫過,琴聲再起已是流水清幽,娓娓潺潺。
唇角,似笑非笑。
“晏相,這是女兒家的窗下。您白日擅入,隻怕有汙名聲。”在聽到笛音相繞的時候我便知道這人不是風府的,卻沒想到會是他。
窗紙上投映著人影,清潤朗俊:“聽聞今冬二位將軍出征,小姐憂思病重,日前方才能起身,清鴻特來探望。”
我的目光落在琴旁桌角的書本上,暗暗苦笑。
我輕吸了口氣,聲音平平,“風府下人不懂規矩,竟連晏相來訪都未及時通報,請晏相前廳稍坐,凝卿略加梳妝。”
窗外的人聲音輕柔溫文,“是我聽到琴聲讓他們不要打擾小姐的,才難得的欣賞到了如此激昂澎湃的曲調,如小姐不嫌清鴻無禮,清鴻想在這窗下伴小姐梳妝。”
雪落梅枝,窗外檀郎語。笛音清伴,對鏡描紅妝。
這樣的情形竟然會出現在我的身上?
晏清鴻的舉動失儀嗎?他私闖閨房大院,窗下私語,肯定是失儀的。但這失儀,僅僅是不將官家規矩放在眼中,卻極好的尊重了我個人,沒有真正入房。
炭筆,在眉尖細細描繪著。亦蝶不在,我索性不要其他的丫鬟伺候這些貼身之事,反正在家中也不需太過隆重。
手忽的停住,望著炭筆出神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