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喜歡寫字,晏府有不少珍品狼毫和硯台,回去我取給你。”他靠著床頭,人有些懶懶的。
我順手拿起桌麵上的書,凝望著書封上的兩個字,隨口答道:“不用,我又非文人騷客,沒的那麼多講究,唯順手便好。”
背後,有氣息溫熱的感覺,回頭間,他不知何時已到了我的身後,雙手撐在桌沿,將我困在了桌子與人之間。
身體僵住,有些不適應突然而來的貼近。
“你一直都在看這本書?”他的呼吸,拂過我的頸項,說不出來的親昵感。
我暗自鎮定,口氣平淡:“這不是晏相大人希望小女子做的嗎?凝卿不過是順了您的意,不知是否還有哪做錯了?”
他的手放在我的肩頭,撥開一縷碎發,“有時候彆想太多去猜測我,你我之間與其心機深算,不如直接相詢,晏清鴻不是在任何人麵前都帶著麵具的。”
我抬起臉,揚起輕鬆的表情:“那我直接發問了。”
他頷首,“問吧。”
我沉思片刻,對視上他的雙眼:“你如何得知易承烈想要娶我?”
他眼睛眯了眯,偏臉打了個嗬欠,有些疲憊的睜開,“猜的,你信不信?”
看他的樣子心頭不忍,歸寧至少要吃過晚飯才能回晏府,這才午時才過……
“你去床上歇會吧。”我謹守著妻子的本分,“閉目養神聊天也行。”
他沒有和我客氣,倒入床榻間,發出舒服的歎息聲:“在宮中三日未合眼,竟然一時睡不著了。”
又是三日未合眼?我記得回程那日,他也是這般強撐著精神騎行十裡接我回府,似乎無論多勞累,他都是噙著溫暖笑容,不露半分底細。
手腕被他的掌心蓋著,他的手指分開我的手指,十指相扣。他的掌很大,很軟,指節處有常年執筆的薄繭,摩挲間更添了幾分真實觸感。
他閉著眼,聲音低緩:“凝卿還記得否,狩獵那日,你曾買藥贈莫府,對我提過診病之恩。狩獵歸來,二位風將軍出征,小姐卻未曾出現在覲見皇後的名單中,那時我已懷疑你不在京中。”
他的唇彎了下,慵懶而鬆散:“大司馬驃騎將軍傳來的消息是二月初五從‘禦慕城’外撤兵,二月初八到達‘落龍穀’。而‘禦慕城’是二月初七被攻下,既然風少將軍攻城,這個以一萬人馬對陣易承烈五萬大軍的坐鎮之人又是誰?”
我撐著下巴,趁他閉目養神的時候偷窺著他的表情,口氣隨意:“‘風家軍’中能人輩出,能與易承烈抗衡有何稀奇?”
他忽然笑了,輕輕的笑聲震動著胸膛,悶響回蕩小屋,“風將軍的請功奏表可是經我手上呈的,那二位將軍皇上殿前親封賜宴,與清鴻共席入座長談許久,何等性格我會不知?”
我抿著唇,偷偷的垂下了頭,將表情藏在散落的發絲之後。
陳夏、李越二人軍中出身性格耿直,騙得了其他人,又如何騙得了晏清鴻?
他握著我的手,將我拉坐在床沿,“數日前,你是不是怪過我?”
我咬著唇,一時竟答不上話。
他似是知道我不會回答,徑直出聲:“在凝卿眼中的晏清鴻,是一個愚忠之人嗎?一句國家大義就能把妻子拱手他人的嗎?我雖一介書生,但若要護衛誰,漫說是他國皇子易承烈,便是天下千萬兵馬在前,晏清鴻亦敢保其全身而退。”
他的聲音漸低漸微,到最後已是沉沉的均勻呼吸聲,唯有唇角依然是溫暖的淺笑,散發著安定的力量。
怕驚擾了他,我不敢抽回手,隻任他握著,細細打量著他。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撒入落在床邊,打在床沿一片金色。朦朧了他披散的發絲,暈開薄薄的亮褐色,窗外的風蕩入,拂動幾縷,拍在我的手背上,水般輕柔。
沉寂了他的風流瀟灑,收斂了眼神中的精明,發絲陰影中的容顏俊逸秀美,身上繚繞寂寞之色,輕易的讓人忘記他的身份地位,隻餘憐惜浮動。
床榻間的男子,蓋著屬於我的被褥,枕著猶帶我氣息的軟枕,握著我的手酣然入夢。
就在我以為從此之後自己的生活將被因他的闖入而再無半分隱秘之時,他再一次讓我訝然了。
回歸晏府之後,他將我送入房內,留下一句國事眾多去了書房,從此又是數日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