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漸緩,心頭的飛跳也漸漸的平複,回想起剛才的危險,仍有些心有餘悸。
“風小姐,沒受傷吧?”莫懷旻的嗓音傳來,驚回我放在賀雲崖身上的視線。
沉默搖首,長舒一口氣,“青舞姑娘呢?可有受傷?”
莫懷旻雪白的衣袖上染了黃土灰塵,袖口破了長長的一道口子,卻無損於他的從容超然,雙手合十,經文聲從口中誦出,平息了心頭最後一絲惶恐。
青舞抓著發尾在手中把玩著,歪著臉,杏仁大眼滴溜溜的轉著,隨意的搖搖頭,沒有半點慌亂之色,聽到我問話,咧開豔紅的唇,還給我一個大大的笑容。
臉上的緊張鬆弛,我還未及開口,馬車微震,黑色的人影從車外竄了進來,手中的長劍清嘯,鋒利的劍尖不知何時出手,抵住了青舞的頸項,“你是什麼人?”
“賀護衛……”他身上那種冷冽的氣勢隱隱,顯然正在怒意中,這般的他我還從未見過。
青舞看看頸項間的劍,撇撇嘴,“我能是什麼人?逃奴而已,我不會武功你難道不知道。”
賀雲崖一聲冷哼,“正因為你不會武功,怎麼會知道有人偷襲?我才不過剛剛感覺到,你就伸手,不會武功的人怎麼會如此熟悉被人偷襲的情形?”
“我從‘梁墨’逃出來的時候,也被人追殺過,大漠中人最喜歡在大風夜偷襲,因為可以隱藏馬蹄腳步聲,我是沒聽到,隻是當年的習慣,讓自己心頭有種預感而已。”她伸著脖子,不躲閃不驚慌,淡淡的回答。
“一個逃奴,需要勞動那麼多人手在大漠中千裡追殺?”賀雲崖沒有放手的意思,步步緊逼。
青舞的眉頭皺了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想被人發現還活在世間,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出賣你們。至於我的來曆,隻要與你們逃命無關,你也沒必要追問到底,就象你的來曆,風小姐也不曾追問……”
賀雲崖的手一振,回首側望我半晌,手中的劍忽然回鞘,整個人穿簾而出,遠遠的落下,站立不動。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的長長,一輪清輝下,黑色的勁裝束著身體,衣衫下擺微微擺動,長劍在手,緊握。
他就這麼站立著,從月影西斜到東方漸亮,透出隱隱約約的藍白,清新的空氣飄蕩在草尖,沾著夜晚的露珠,晶瑩剔透。
我看看青舞,她早已靠著車壁發出均勻的呼吸,睡的安穩無比,秀麗的麵容泛起酣睡的紅潤,不受半點驚擾。
輕輕的下了車,行向那個站定著的人,離他還有十數步,他已然轉身,雙手抱拳,“小姐,您若累了先暫歇回,我這就駕車去尋一處帳篷。”
“不用。”我行到他的麵前,“既然已被人發現行蹤,那麼大漠也呆不下去了,我隻是好奇,為什麼‘塞宛族’的人會來找我,沒記錯的話,昨夜你是這麼質問他們的吧?”
“是!”他低垂下頭,“屬下會想辦法調查。”
“賀護衛。”我抬首望著他的雙眼,“你是‘紅雲’皇家護衛,縱然是我爹爹和皇後娘娘栽培的人,也是隱秘身份,你平日也應是在皇城中聽候調動的,按理說應是少出皇城,對嗎?”
他不答,隻是低垂著頭。
“你能認出屬於‘塞宛族’的武器不稀奇,可你如何從招式和陣型上認出他們是族長手下鐵衛?”我盯著那雙眸,琥珀清透,“莫非你與‘塞宛族’之間有什麼淵源?”
這樣的眼瞳色,不會是‘紅雲’的人,剛才那一陣糾纏,那些虯髯大漢的眼瞳,也同樣是很淡的顏色,隻是沒有他的顏色那麼漂亮。
他,是‘塞宛族’的人!
“走吧,你也一夜未眠。”我轉身舉步。
“小姐……”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此刻還信我嗎?”
回首,淡淡的微笑,“若不信你,天下間還有誰人可信?”
“您……”他遲疑著,“何時知道我的身份的?”
“不是說‘塞宛族’是馬背上的族群,人人都有一身出神如化的騎術嗎?”我吐了口氣,“當年‘落龍穀’前,你帶著我在人群中衝殺,與易承烈交鋒,那身騎術早已騙不了人,前幾日看你與青舞飛馳,更是肯定了我這個想法。青舞可以在馬背上跳躍挺立,看似精彩,停馬的瞬間卻是沙土飛揚,顯然馭馬之術有些地方還欠缺,你隻是輕輕帶了韁繩,馬兒不落半點聲息的便停下了,可見那出眾的騎術隱藏之深。”
青舞說的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隻要這秘密不涉及他人,又何必追問太多?
‘紅雲’已是晏清鴻的天下,本想著等一切安穩之後,偷偷的去祭拜爹爹和哥哥,現在‘塞宛族’突然出手,讓我感到了一種無奈,一種即便躲到天涯海角也無法安寧的無奈。
陽光從草原的儘頭升起,紅彤彤的,眨眼間跳出了綠色的平原,綻放了奪目的光芒,我迎著金色的光芒,“走吧。”
賀雲崖刹那錯愕,“去哪?”
“去一個現在能護我不被晏清鴻找到,不被‘塞宛族’騷擾的人那,現在隻有他能暫時保護我。”
賀雲崖的眼神猛的抽了下,我的手被一雙大掌緊握,“小姐,不能去。”
他的手勁很大,捏的我生疼,他的動作僭越,那力道已失了方寸,“我絕不能讓你去。”
目光停在被他緊捏的手掌處,“為什麼?”
他有些不自在,很快的放開了我的掌,“小姐,您是不想去找易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