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食盒,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輕易的勾動人心底的食欲,我甚至能感受到肚子在嗅到那香氣時,不自主的抽了下。
好誘人的味道。
“你帶來的是……”我有些不確定,忍不住的開口詢問,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生生硬憋了回去。
他臉上的笑意更濃,手指在粗豪的胡須上擦了擦,“是什麼?”
搖搖頭,沒說話。
剛才,我在酒肉的香氣中,捕捉到了一絲很淡的熟悉味道,可惜不敢肯定,也不願問他。
食盒掀開,一壺清酒,幾碟小菜,做的很是精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看著我的表情,眉頭一抬,“怎麼,你以為裡麵是牛肉五斤,很大一塊,我抱在懷裡咬的那種?”
我低下頭,很不想承認——他說對了。
我真是這麼想的。
“莫非草原男兒喝烈酒吃大肉的,到了這繁華京師之地,還不讓我享受下你們做作的精致?”他輕哼了下。
我捂著唇低低的笑著,望著食盒裡兩雙竹筷,忍不住的出聲,“那閣下做作的精致學的如何了?筷子可還使的順手?”
他的身體一僵,抓起食盒裡的酒壺,仰首灌了一大口進去,臉上的表情不屑已極。
笑聲中,本已疲乏的感覺一掃而空,我伸手握向一旁的酒壺。
不等我的手碰上,那本在眼前的酒壺忽然失去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麵前一碗熱乎乎,粘稠半透明的藕粉,粉嫩嫩的飄著幾瓣桂花,散發著清香的味道。
“你從哪弄來的?”我瞪大了眼睛,有些貪婪的看著麵前的藕粉糊,那陣陣熟悉的香氣沁透了心。
他瀟灑的彈了下手指,臉上有幾分得意,“你先說,這東西有沒有討好到你?”
這種桂花藕粉若在“紅雲”自是算不得金貴之物,可是在這西北的“粱墨”少有人問津這種食物之地,便顯得尤為珍貴了。
見我不答,他隻是將碗往我麵前推了推,“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看你樣子也不象吃過晚飯的人,喝了暖暖。”
藕粉被勺子劃著,暖氣從碗中升騰而起,眼神透過著嫋嫋的煙霧,依稀有些恍惚。
在家中時,因為身體有太多避忌,更因為藥力的作用,往往食不下咽,或是反胃嘔吐。油膩沾染不得,甜膩不敢碰的太多,所有的食物都是清清淡淡,那時候哥哥就常常端著一碗藕粉,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喂著我。一會怕我燙著了,一會怕涼了味道不好,偶爾還要哄勸幾句。
那時候的日子,平淡,卻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那個溫柔如水的男子,已成了心頭最深的疼。
輕啜了口,一樣的香,一樣的濃稠,似乎卻沒有了記憶中的甜,沒有了記憶中被哄著喝下時的饜足。
手指,捏著袖中那個同心結,心頭抽抽的,很酸。
想要克製,可思緒就象這藕粉的香氣,彌漫,無法抗拒。
眼角酸酸的,甚至不及我反應,一滴水珠落入碗裡,很快。
恍然驚覺,我似乎哭了。
彆開臉,想要讓自己的動作變的自然,手中的絹帕拂過臉頰,飛快的拭去。
回憶的網一旦張開,根本難以遏製難以收攏。壓抑在心底太久的情緒,深藏的那個人,在這一碗藕粉中,崩塌了。
我告訴自己身邊還有人,不可以讓他人感覺到我的弱點,但是風翊揚的身影,他的溫柔笑容,他的舉手投足,他的哄勸逗笑,幕幕從眼前飄過,
背轉身,我用力的吸氣,竭力的想要讓自己平靜。
對他的思念,對他的眷戀,這些眼淚,該是我無人靜夜時分,我一個人獨自默默享用的,因為隻有那個時候,才是我與他單獨的紀念。
不能,我不能……
肩頭,一隻手輕輕按上,暖暖的。
身體,猛然一僵。
“喂,不過請你喝一碗藕粉,你不是為我感動成這個樣子吧,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感激涕零?”不正經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頓時讓我沒有辦法再沉寂在傷痛的回憶中,隻得深深的吸了口氣,平靜的轉過臉。
他仰首喝著酒,衝我擠擠眼,“如果你想表達感謝的話,可以用其他方式,比如說以身相許什麼的,我一定接受。”
明明是調戲,可是他那雙清冽的眼睛,分明在告訴我,他根本不象他自己口中說的那般急色。
我抬著眼,一言不發,隻是怔怔的盯著他的眼睛。
“怎麼,想勾引我麼?”他不正經的靠了上來,手指捏著我的下巴,壞笑著。
依然不出聲,盯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捏著下巴的手顫了下,他忽然搖了搖酒瓶子,“沒酒了,我去找酒,明日再來看你。”
人影很快的消失,隻留下桌麵上已有些涼了的藕粉,我端起碗,慢慢的喝著,不由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