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非凝卿之錯,乃造物弄人。”平靜的聲音裡,多了些厚重,低沉的語調,使心頭的壓抑更濃,“願卿餘生終日展顏,隻是清鴻身子不適,怕是不能參加你們的婚禮了。”
身上有些陰冷,春寒的涼意不知什麼時候彌漫了整間屋子,紅紅的炭火不能驅散。
造物弄人,唯有這樣的一聲感慨,道儘心中太多無奈,因為無法抗拒,因為無法改變,隻得將一切歸給上天。
他,也有無可奈何之時。
轉身而行,不疾不徐,沒有半分傷感,也沒有半分悸動的錯亂,一步一步,慢慢遠離他的氣息。
“國之初定翊揚繁忙,待他日安康繁榮之日,就是我與翊揚成親之時,凝卿謝清鴻成全。”
似乎能感覺到他目光打在背心處的炙熱,緊咬著唇,我揚起笑容,完美的回身,“再謝清鴻還我自由之身。”
結局,已定。
他頹然的長歎,闔上了雙瞳。
凝望著他俊秀的容顏,將那風流之姿印在腦海中,緩緩出門。
春日的梅花,早已凋零,隻餘光禿禿的樹乾突兀的挺立著,枝椏橫生,與身後綠柳春桃的豔麗比較,更多風雨滄桑頹廢感。
現在,不是屬於它的季節……
梅花樹下,月白融融,屬於他獨特的暖,在柳絮紛飛中綻放,發絲微擺,遮不住那雙瞳中的熱切渴望,在看到我時,依然沉靜在花樹之下。
以往的他,習慣的迎向我,習慣的在看到我時展露俊美的笑容,唯獨今日,竟有了局促之色。
“你來很久了?”看著他手中的藥瓶,心中了然。
他的目光久久徘徊在我的臉上,似乎在尋找著答案,“嗯。”
同樣的神色,同樣的隱忍,為何我從未發現,他們兄弟間竟然連神情都如斯相似。
同樣的傑出,同樣的俊秀,又如何能為了一世俗女子而耽誤?
桃花般在風中飄舞,縷縷清香蕩著春日的清新,柳絮能模糊他身後的萬般風情,卻模糊不了那雙眼中的深情。
“翊揚,凝卿已為風家,為‘紅雲’駐留太久,能否真正為自己活一次?”我緩緩開口,“凝卿懇請翊揚放我自由。”
他身形微搖,手指扶上身邊的梅枝,“你還是放不下他。”
仰起臉,將他瞬間失色的表情收入眼底,我頷首,“他是我的夫。”
他的手猛伸出,抓上我的手腕,緊緊的。
手腕很疼,疼的我似乎連呼吸都忘記了,隻是呆呆的看著他,一語不發。
手腕間的力量,在一點點的退去。終於,他漸漸鬆開,木愣愣的站在那。
“多謝翊揚成全。”我展開笑容,看著手腕一圈紅痕印在肌膚上,仿佛要刻入身體裡,凝成永恒的桎梏。
“我……”澀澀的嗓音,全完不見了記憶中的潤澤,“我還能為你描眉送嫁嗎?”
陣陣抽疼,在那雙期盼的目光下散開,隨著血液流淌在筋脈的每一處,衝撞著骨肉。
“既不曾改嫁,為何還要再送嫁?”我撲哧笑出聲,隨意的擺擺手,“這朝堂紛擾,本不是我所欲留之地,凝卿想要尋一安謐處,靜待他日清鴻回歸。”
他的臉色已蒼白,“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
我笑笑,“翊揚一世都是凝卿之兄,何談不願相見?隻待歇煩了,我再回來看你。”
“兄長……”他唇角牽起苦笑,漸漸泛大,“原來我隻是你的兄長。”
“是!”
語落,那月白身影忽然轉身,飄然而去。
耳邊,語音渺渺,“願你幸福。”
我揚起清脆的嗓音,“凝卿一定。”
背影微晃,留給我的是白色的蒼涼。
目送著他消失在視線中,臉上的笑容漸漸凝結,再遙望那緊閉的窗台,低聲喟歎:“清鴻,翊揚,惟願你們都幸福。”
腳步,朝著府門之外而去。
一輛馬車靜靜停留,青布帳篷,樸實無華,車夫看著我,默默的撩起了車簾,“小姐,可以走了嗎?”
踏上馬車,再度凝望著華貴的府邸,眼前依稀殘留著兩張容顏,悄然閉上了眼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