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姐姐帶進宮的丫鬟、現在的大宮女湘茗前來通知我,柔嘉姐姐邀我去她的承乾宮,又隱晦地暗示我好好打扮,可能會有貴人前來。我忙應了,心情也有點複雜。
我沒按湘茗所建議的那樣打扮,僅僅是換上身寶藍色的衣服,重新梳了小二把頭,彆上白銀扁方,又隨手插上姐姐舊時賞下的碧玉簪,款式算不上新奇,卻勝在大方莊重。等檢查了一遍周身,確定無礙時,我轉向湘茗,報以微笑,“茗姐姐,你看,可好?”
“小主自是端莊大方,可。。。。。。”不理會湘茗的欲言又止,我微微擰身,“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去吧。”
“是,小主。”她見我意已決,也不再堅持,落落大方地在前引路。
“湘茗,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服侍的大姐?” 說這話的我其實早就心中有答案了。入宮前,額娘曾交給我一張紙,上麵便細細地寫著我入宮後可能會接觸到的佟家出身或與佟家交好的內侍的詳細資料。像姐姐身邊的兩個大宮女,湘琴與湘茗,自是那張紙上的第一位。
“回小主的話,奴婢乃是佟家家生子,自康熙八年就被派給娘娘,算來已經有十二年了。”像我身邊的瀟笛、瀟笙一般,能帶進宮裡的丫鬟都是幾輩子都在佟家服侍的家生子了。現在她們的家人或在佟府做管事,或負責農莊。總而言之,與佟府是密不可分了。這樣便確保了她們的忠誠,畢竟人心是經不起考驗的,這樣對誰都有好處。她的家人得到了富貴,而作為交換,佟家需要她們的忠誠。
“喔,你倒是個好的,難得在姐姐身邊那麼多年。”我的話語很是含意不明。
“奴婢當不得小主繆讚,都是奴婢的本分。”這丫頭確是個忠心的,怪道話裡雖恭謹,卻沒多大熱情,這是在為主子抱屈呢。
從一開始的強調著裝便可見一斑,姐姐勝在溫婉,而我則以端莊見長,也就是說我的容貌並不及姐姐秀美,不過勝在滿洲姑奶奶的那種尊貴罷了,若是與姐姐作了類似的打扮,不過是麵容模糊的路人而已。她在宮裡這麼多年,彆的不說,這穿衣搭配定是早有心得了,卻選了與姐姐相稱的柔美服飾,絲毫不考慮我的個人氣質是否符合。
想來她也知道我入宮一事不可違,於是便想辦法削削我的銳氣,這回的下馬威卻是極妙。最能打擊到我的,無非是皇上對我一開始印象模糊。而以我的出身,皇上定不會冷落了我,但寵愛也不見得會有太多,也正好符合了她所認為的姐姐的利益。
可惜她卻沒想過,我的進宮,背後的深意。佟家需要後宮勢力的代言人,而姐姐眼見身子大不如前,至今無一兒半女在膝下,這背後不知有暗流密布。可見,她雖然忠心,也算機敏,到底目光不夠長遠。
承乾宮與鐘粹宮並不遠,就在這幾句閒聊間就能看到那宮牆隱隱露出的一角,夕陽斜照,宮牆本該映出金紅色的光,卻不成想,有著隱隱的暗紅色。讓人心一緊。湘茗停止了引路,朝我端正一禮,“小主,前麵就是承乾宮了,勞您稍候,奴婢先去稟告。”
“這是哪的話,該是我勞動你才是。”我忙忙擺手回應。
“小主這麼說,真是折殺奴婢了。”她笑著轉身,叩響宮院門,在等待的空隙,我已是快速整理好了因走路而稍稍淩亂的裙角。不一會兒,門大大敞開,她回身,向我做出了“請”的手勢。我略一吸氣,平靜下淩亂的思緒,略勾起唇角,起身,走向那有著橘黃色燈光的宮院。
柔嘉姐姐乃是一宮主位,自然住在正室,我依照湘茗的引導,走過回廊與重疊的湘妃簾,這才見到正端坐在貴妃塌上的姐姐。卻見她正漫不經心地端詳著擺在塌前的繡屏,察覺到我來了,這才微笑起來,朝我招手,“小潤兒,快過來,瞧瞧我最近繡的作品,上次聽額娘說,你最近女紅方麵有了很大長進,快看看我繡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