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繡的自然是好的,”我笑著就她的手細細看了一眼,繡的乃是宋朝 馬遠的《梅石溪鳧圖》,摹本我是曾見過的,繪梅枝斜出石上,水中有群鳧飛集浮泳。剪裁、構圖新巧。所繪梅枝剛勁曲折,又有力度,用焦墨勾勒的樹乾,顯得“瘦硬如屈鐵”。山石用大斧劈皴,堅實,爽朗而有力。水波繪製生動,表現迂迥、盤旋、以及由微風吹起的微波,畫得十分動人。而大姐姐的針腳細密均勻,色調布局出色,毫不遜色於原作,可惜缺少那種瘦硬的精神,夾雜著的是幾分柔弱的氣息。
“大姐姐女紅真好,潤兒可是自愧不如。這麼大一副屏風,想是費了不少功夫的。”我避輕就重地回答,“瞧著針腳、布局多出色,怪道在家時額娘就時常拿姐姐做榜樣,批評我不夠精細呢。”
“你個小淘氣,儘會撿好聽的說,不過我的確繡了很久,差不多三四個月吧。進宮後倒是願意花時間繡繡花,練練女紅,不知不覺日子也就這麼過來了。”她眼神裡有不易察覺的惆悵。
三四個月,不正好是阿瑪額娘提出送我進宮的日子嗎?又聽她說,進宮後願意練練女紅,怕是長夜漫漫,隻能以此打發時間吧。我心下暗歎,柔嘉姐姐性子就願意把什麼都悶在心裡。當下一笑,“怪不得姐姐女紅是越發的好了,看來潤兒可得再加把勁了,不然倒會被姐姐落下很遠了。”
“那是,我們小潤兒可要努力了。眼看天色不早了,廚房怎麼還不傳膳?”這句卻是向另一個大宮女,湘琴說的。
“回娘娘的話,廚房方才傳話,膳食已準備好,正是娘娘說的那幾樣菜色,奴婢見娘娘聊的開心,擅自命他們且候著。還望娘娘、小主不要見怪。”湘琴笑著回話,與湘茗又是另一番風儀,雖不及湘茗爽利,但言談之間卻另有一番滋味,很是溫柔可人,讓人不覺熨帖。
“這是哪的話,確是你的一片心意。有什麼好見怪的。”我也是含笑回應。心中暗歎,阿瑪額娘確是費了很大心血的,單單就姐姐的兩個丫鬟就可見一斑,一機敏一體貼,難得對姐姐都是一片忠心。
“小潤兒,阿瑪額娘身體近來可好?額娘上次進宮時我見她精神倒還好,氣色卻不佳。有好好調養嗎?家裡其他人呢?”剛剛坐下,姐姐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問到。想是對家裡很是掛心。
“阿瑪額娘身體都還健旺,多謝姐姐關心,大嫂不久前剛剛診斷出有了身孕,大夫說很有可能是雙身子,額娘正高興著呢。”我看出她的心切,遂平穩地回答。
“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你嘗嘗,這點心是你最喜歡的豌豆黃,自從額娘提起你愛吃後,每年我都有讓小廚房做了賞賜下去給你這隻小饞貓。可惜路途遙遠,到你那的時候還需要再熱一次,現在終於可以讓你試試方出的點心了,看看是不是更好吃了?”柔嘉姐姐關切地看我,眼神溫柔。
想著這豌豆黃,我有些心酸,有著無名的溫柔湧上心頭。我愛吃宮裡賞下來的豌豆黃,偏偏家裡的廚子不怎麼擅長做,於是姐姐賞下東西的時候,定會夾著一碗禦膳房做的豌豆黃。那幾乎是我的最愛,每每大半都是我解決的。想到這裡,四年不見的生疏感,已是被抹殺了大半。
“姐姐,你過得好嗎?”我有些沙啞著嗓音問話。其實心中明白,姐姐一入宮便是貴妃,眾人側目之下,怎能安樂。這話純屬廢話,但隻圖個心安罷了。
“有什麼好與不好的,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她低頭喝了一口茶,方笑道“一轉眼,你也到這年紀了,是個大姑娘了。不再像隻小貓整天撒歡了。”
“姐姐,”我正拉長音撒嬌的時候,一道低沉的男聲含笑插入,“你們姐妹在聊些什麼呢?這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