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 好戲要開場了……(2 / 2)

瑤珠墜 歲歲長吉 8047 字 10個月前

程亦仙又有幾分動搖,同時瞪大眼睛:“你?你能做什麼?”

栗兒卻搖了搖頭,聲音極細:

“姑娘彆問了,奴婢待會兒陪您一起去,鎮北侯要是遲遲不來,奴婢再回來行事,您隻需要等著好消息。如果奴婢沒得手,姑娘您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偷偷出來,說自己迷路了就是。”

程亦仙說不出話,隻是手不停地抖著。

七八米開外,安義伯夫人不停深歎著氣,抹了抹眼角的淚,環顧身邊卻不見幺女的身影。

急忙回頭一望,隻見程亦仙帶著丫鬟在角落裡怔愣著,丫鬟栗兒湊近程亦仙,似乎在說些安慰她的話,程亦仙卻是沒多大反應。

安義伯夫人心中更加酸楚難言。

伯府若是真的倒了,那她的孩子該怎麼辦?

她的女兒她最了解,往好了說是天真單純,往重了說就是腦筋轉不過彎,容易被人騙,容易被人害。

再荒謬的謊言程亦仙都敢信,再離譜的故事程亦仙都能當作真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心性軟弱經不起風浪,愚笨又易衝動。

這樣的性子,真到了鍘刀落下的那一天,恐怕她這個當母親的,隻能一條白綾勒死這個傻女兒,免得她日後死得更痛苦。

“仙兒……”她忍不住喚出聲。

程亦仙一個激靈,猛地脫口道:“娘,我,我想去更衣!”

安義伯夫人愣了一下。

現在她們已經進入了東園,最前麵的大臣們已經再度舉杯,伴皇帝賞燈景了,橫豎有宮人引路,四處又有光亮,程亦仙離開她視線範圍也不大要緊。

安義伯夫人抬手招來一個小宮女,朝她懷裡塞了銀子:“勞煩。”

宮女接了銀子,便領著程亦仙:“貴女請這邊來。”

程亦仙點點頭,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麵色擔憂的母親,帶著栗兒,跟上了那個引路的宮女。

————

鐘儔與同僚相互敬酒,再飲下一杯後,袍袖袖角被人拉了拉。

他回頭看去,妻子鐘夫人正端著一盞酒,麵色頗有些嚴肅地看著他,見他回過頭,把手中酒樽遞給了他。

“夫君,你去向謝侯爺敬杯酒吧。”鐘夫人正聲道。

鐘儔愣了一秒,臉上神色頓時變作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要他去給謝硯深敬酒?!

他好歹差點成了謝硯深的嶽丈,說起來也能算得上他半個長輩,雖說他如今官位權勢遠不及他,但怎麼說也沒有主動低頭的道理。

鐘夫人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並不意外,隻是冷聲拋出一個驚雷:

“前段日子,我瞞著你,帶芷蘭去雲山觀見了王老太君和謝侯爺,說錯話,把他得罪了,你去賠個禮吧。”

鐘儔看著眼前的妻子,整個人都呆住了,根本沒反應過來。

“快去吧。”鐘夫人輕輕喚醒他。

這三個字像是一巴掌,狠狠打醒了他。

“你這個……”鐘儔差點沒摔了手上那個酒樽,若不是現在宮宴,他決不能出醜,恐怕已經開始罵娘了。

他當初其實也想重提舊事,讓自家女兒和謝硯深再締婚盟,無奈謝硯深心如冷鐵,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甚至有厭惡鐘氏的傾向。

鐘氏已經經不起太多風浪了,更何況鐘芷蘭早過了雙十年歲,總不能真在謝硯深這棵樹上吊死一輩子吧。

他現在在和鎮北侯府重新結親這件事上是完全放棄的態度,不久前還叮囑了鐘夫人把安插在鎮北侯府裡的那個眼線撤回來,免得日後不小心被查出個什麼,鎮北侯府肯定記他們一筆。

沒想到,沒想到!

“你想乾什麼你!”鐘儔咬著牙壓低聲,雙眼幾乎要冒出火,

“我早就告訴過你,彆再想著鎮北侯府,也不準再慣著芷蘭,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鐘夫人麵無表情的垂下眼:“我已經知錯了,所以我才來讓你去給謝侯爺賠罪,我也教訓過芷蘭了,讓她安心待嫁,彆再去想些虛妄的事情。”

鐘儔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她:“……真的?”

“自然是真的,”鐘夫人淡淡說道,“快去吧,敬完這杯,算是替我和芷蘭向鎮北侯府……賠罪了。”

————

滿園笑聲中,忽而驚呼乍起。

“嘔——”一道劇烈嘔吐的聲音響了起來。

園中賞燈側台上,身著三品官員正服的中年男人捂著胸口,吐出的穢物臟了地上一片,他身體極度不適,揮手打落了好幾盞宮燈,還有桌上的酒水瓜果。

主台上,平武帝向右側望過去:“怎麼了這是?”

伺候側台的太監立刻小跑過來:“稟陛下,是鐘府的鐘儔大人飲了太多烈酒,胃腸不適,犯了嘔泄之症。”

“鐘大人當時正在給謝侯爺敬酒,侯爺避得快,倒是沒被穢物沾染上,隻不過鐘大人打翻了旁邊的宮燈,漏出的火燒到了侯爺的衣袍邊角,侯爺請旨,想去更衣。”

“鐘儔?”平武帝皺了皺眉。

鐘儔是鐘老太師的兒子,在他未登基前,曾經入宮給他做過伴讀,算起來,是有年少的情誼在的。

“年紀上來了,難免多病。讓他下去好好休息,請太醫,”平武帝沉吟片刻,說道,“鎮北侯也去更衣吧。”

小太監:“是。”

————

東園南。

段素靈帶著玉憐脂,小心避開巡邏的禁衛,終於到了南園與東園的交界處。

趙阿京跟在身後,指了指前方:

“東園南,那裡就是宮裡派給車馬停在南園的大臣們休息更衣的地方,我已經按照鐘府吩咐傳信給程府小姐身邊的婢女了。”

玉憐脂望著那處此刻無人,昏暗的小殿:“好啊。”

趙阿京:“我把你們送到這,您也該滿意了,章伯還在等著,我得回去了。”

“那你便先回去吧,過會兒你還要再來。”玉憐脂輕聲道,“說不準你還能當個功臣呢。”

鐘芷蘭讓程府小姐在謝硯深休息的廂房中埋伏著,便是料定了他會進入廂房之中。

鐘芷蘭如何未卜先知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謝硯深如果要進入廂房裡,左不過就是為了更衣梳洗,醒酒之類的事。

既然要更衣醒酒,衣物和梳洗用的東西又都在趙阿京管的小馬車上,謝硯深自然要派貼身隨從去取。

冬季外袍披風都厚重,無法隨身攜帶,舊衣換下了最好拿回馬車中放著。

謝硯深更衣之後就要立刻回到燈宴上,不能耽擱,隨身侍從為了放件衣服在園子兩頭來回跑也不方便。

屆時趙阿京這個管馬車的馬夫便可以借口說,待主子更衣完,由他將穿過的衣物從廂房拿回馬車,跟著一同回到東園南。

然後拿了換下的衣物,躲在殿外等候事發便可。

謝硯深不願與鐘府再結親,此事幾乎沒有回旋的餘地,除非……生米煮成熟飯。

九成可能,鐘芷蘭是要借程亦仙的手對他下藥,然後自己漁翁得利。

但想要成事,還得過謝硯深身邊防衛那一關,鐘芷蘭一定想了什麼辦法去解決謝硯深貼身伺候的人。

到了下藥的地步,鐘芷蘭可謂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謝硯深對這些事當然有防備,但地處行宮,鐘芷蘭又使的連環計,他還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一旦謝硯深中藥,孤立無援,“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但聽到動靜感覺不對衝回來救主”的趙阿京當然就是頭等功臣。

玉憐脂看著趙阿京,笑容淺淺,眼睛很亮。

到時候,這位頭等功臣,還可以幫她把伏羲香一並下了,比投到謝硯深馬車裡還穩妥。

趙阿京已經對她發怵得要命,隻能警惕地回問:“您什,什麼意思?”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延頸欲啄螳螂,而不知彈丸在其下也。”

玉憐脂轉回頭,定定看著不遠處的舊殿,慢悠悠細聲道:

“你呀,就是我手中打黃雀的彈丸。”

鐘芷蘭。

那日梅林之內,她親眼見到她對謝硯深的心意,等了謝硯深這麼多年,又費大力氣把眼線安插進侯府,這個女人對鎮北侯夫人的位置可謂勢在必得。

但,她是不會讓她得手的。

雪花紛紛而落,遠處殿宇似乎有了些動靜,但天色暗,看不太清楚,段素靈目力最好,看見兩道人影閃進了殿中。

“來了。”她說。

玉憐脂:“程府小姐?”

“應該是。”

如果是謝硯深,殿中燭火不可能不亮。

“好戲要開場了。”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