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美人趣(2 / 2)

深籠野鶴 丁久 4610 字 9個月前

李茂見陳瀾跟前案上杯空,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壺裡的茶倒出來,要身邊丫頭端給陳瀾,陳瀾推說自己喝不太慣,誰料李茂一拍腦袋,道:“瞧我!這滇茶老爺肯定喝不慣!”說罷便叫夥計拿自己寄在這兒的龍井。

陳瀾還是推辭,笑道:“我看你可不像是每年拿二百兩銀子的主。”李茂扭頭“害”了一聲,道:“有錢就能生錢,私下乾點營生,宗人府未必就查著了。再說了,這帽子雖在京裡旁人瞧不上,唬外頭來的鄉下人那卻是夠了,回頭隻說他孝敬太少,上麵的大人不稀罕,事兒辦不成,他還得謝謝我呢。”

陳瀾不再搭話,那李茂卻起了勁,一巴掌拍上身旁丫鬟的俏臀,道:“平日見你挺機靈,今兒怎麼還要我提醒你,還不去給陳老爺梳頭。”

陳瀾出聲推辭,李茂道:“這丫頭名喚紅杏,祖上是從前在宮裡給高祖皇後梳頭的老人兒,今兒我請老爺嘗一回,下回來您還點她,也算照顧她了,做不上生意,她還不知道被攆到哪兒去呢,還不是堂裡這些老爺照看著,才有口飯吃。”

那丫頭年紀小,沒學過多少規矩,梳頭挽髻默無言語,卻見陳瀾左右兩耳皆有環眼,微微湊上前去想看個明白,李茂見狀便抽出身旁麻布,要打她一頓,陳瀾伸手攔下,笑道:“原不是什麼大事,我自小多病,幼時恐防難養,故穿此眼,旁人見了都覺稀奇。”

那丫頭更不敢說話,到了兒把陳瀾的落發用帕子包了,恭敬遞到陳瀾跟前,小聲道:“冒犯大人了。”陳瀾覺得古怪,問那馮師傅:“你將指甲兜在布上,可是同這頭發一樣,回頭還我?”馮師傅點頭道是。

陳瀾搖頭道:“鄉下人進城,果然樣樣覺得稀奇,你們倒是同我說說,城裡做完生意將頭發指甲還回來是何意思,免得我出去鬨笑話。”

李茂瞧了一眼馮師傅,見他不語,便湊近陳瀾,附耳低聲道:“老爺打外頭來的,不知道京裡出的怪事兒,本該告訴老爺,隻是這事實在晦氣,說多了有些東西容易上身,便是上頭的大人們也不敢亂說的,我隻叮囑老爺一句,莫把貼身的指甲、頭發隨便給了旁人。”

陳瀾看著他,亦小聲道:“二伢子,你也是能跟聖上攀親的人,怎麼還信這個?讓聖上知道你在這兒帶頭妖言惑眾,彆說是輔國將軍沒了,便是一家子的腦袋也給你摘下來了!”

李茂苦著臉道:“哎呦!不敢不信那!您沒親眼見著那神通,我是親眼見著了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能不敬啊!”陳瀾笑道:“真那麼神通,一說就上身,怎麼這堂裡師傅和梳頭丫頭也知道了,可見是胡說。”

李茂道:“您當我不知道,您這是激我呢!”說罷歎道:“老爺,您可饒了我吧,我這才過上幾年舒坦日子,不跟您把這事兒說明白是不太仁義,我今兒請您一頓飯,就算給您賠禮了。外頭冷,再出去也是麻煩,咱們叫夥計出去端個火鍋子,再片些羊肉片子,在屋裡吃,豈不痛快。”

說罷,李茂便招呼夥計,卻見一夥計匆匆朝外頭去,李茂拿起茶杯砸在夥計腳下,罵道:“奶奶的!忙著見鬼呢!不來伺候你老子,去貼誰的腚呢!”

那夥計登時跪下,討饒道:“老爺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這回!樓上幾位大人打馬吊,打到一半兒了,說少了張二十萬,想是大人們自個兒弄丟了,叫小的上去找,愣是找不著,大人們著急了,便叫小的現去新買一副來,小的心裡隻想著四位大人等著,是不能耽擱的事,沒聽見老爺您叫小的。”

李茂聽了方才罷休,打發他快去,回頭與陳瀾打趣道:“這夥計心眼直,也不知道幾位大人叫他找的是牌,還是人呢。”陳瀾笑道:“等會見他回來帶的是人還是牌,不就知道了?”

原來這牌裡二十萬、 一貫、 一索、 九文稱趣張,二十萬所繪人像乃是四十張牌裡唯一的女郎扈三娘,因是趣張,又叫美人趣。

李茂搖頭歎道:“那夥計就算會錯了意,想來也是不會怎樣的,京裡貴人講究個臉麵,尤其頭上有帽子的,心裡念的,嘴上萬萬不能說,卻要底下人猜,便是猜著了,也不見的有多高興,底下人也不知猜著還是沒猜著。”

陳瀾見狀,便知他動了些感情,道:“要我說,你才是最舒坦呢,要姑娘就點一個,要錢有人給送,不用拘著藏著,多少人也沒你這個福氣,何況你如今,大小也是個貴人了,還不是由著底下人猜心思來巴結你。”

李茂笑了一笑,道:“再大的事兒我也夠不著了,找點樂子,比什麼都痛快。”轉頭便又喚一夥計,交代去某街某店。陳瀾聽他交代,才知他在這兒有官房,道:“有官房不待,跑出來同我們這些沒官房的人一道喝茶談天,也不知道做什麼花那冤枉錢。”

李茂嗬嗬大笑,道:“老爺看樣子便是正經人,哪曉得房裡同姑娘痛快了一番,也得要人去收拾一趟才能再進的道理。”陳瀾也笑了,不再言語。

二人等待說話間,先前出去買牌的夥計從樓上“噔噔”幾下跑下來,至陳瀾身邊,道:“陳大人,京衛指揮使陸大人剛走了,都察院衛大人知道您在這兒,要您上去打兩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