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這女的竟是許了人的,她兄弟也不是她兄弟,二人是私奔出來的,娘家和夫家人找來,統共六七口子來要人,罵那男的是拐子,要扭去送官,揚言若是官府不管,就要活生生將他打死。”
陳瀾問:“既然夫家人找來,何以還要乾這等營生?“另一人道:“那男的怕事,逃走了,留下那婦人一個,娘家和夫家人卻是不肯再認的,時候一久,可不就做這行了。”
褚學泉冷聲道:“這個時候,莫非外頭還有生意做?”那幾名差役知褚是遷怒於己,不敢吱聲,隻聽褚學泉又喝道:“來曆不清不楚,也敢往欽差衛身邊擱,便是想官想瘋了,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個腦袋!”
陳瀾到灶邊掀開水缸蓋,邊拿水洗鼻,邊笑道:“你同他們置甚麼氣?他們膽子再大,左不過同江、馬二人一般,與那女子做幾回露水夫妻,更大的本事也沒有了。”
褚學泉心中難熬,江、馬二人出事已是叫他臉上無光,隻冀盼二人同今夜的刺殺並命案無關,可如今人去樓空,秦老夫人的事聖上必要降罪下來,旁人是定要拿他做文章的了。
此時屋外,惡風大作,屋內燈亮驟然湮滅,差役忙又點上,褚學泉忽道:“燈近些!”差役將燈一照,眾人隻見褚學泉所立之處儘是草木灰,陳、褚二人皆蹲下撚了一把在手中,陳瀾又叫上一名差役打著燈到灶膛看了一番,再將手拍乾淨。
陳瀾蹲在灶膛處,抬頭望那差役道:“你是本地人,這有甚麼說法麼?”那差役年紀輕,驟然被問及,隻陪笑道:“鄉下人不講究,比這更不入眼的,也有的是,畜牲屎尿多,一時急眼了不認地的。”
陳瀾又問:“你們來這兒也不止一回兩回了,同那婦人好的時候,她屋裡也這般麼?”其餘差役被提及,麵麵相覷,皆點頭稱是。
隻見褚學泉已撥開草木灰,底下土地竟有些潮濕鬆軟,而非其餘那般乾硬板結,陳瀾見褚學泉蹲著不動,也不說話,便向身邊打燈的差役道:“回去順陵驛稟報。”
那差役愣了愣,問:“稟報甚麼?”陳瀾站起身來,盯著他道:“此處如何,便如何稟報。”那差役明了,才將燈遞給陳瀾,領命而去。陳瀾又對剩下幾名差役道:“今夜惡風,那賊婦走不遠,速去將順陵周遭翻遍,人手不夠,去衙門裡要人,還找不著的,發函給十裡八鄉的衙門。”
人皆出門,陳瀾方才提燈擱在地上,麵對褚學泉蹲下,平視對方,褚學泉亦抬頭望他,緩緩道:“他二人做的隱蔽,拿水潑過,又在上頭覆草木灰,色味俱淡,旁人瞧不出,褚某卻聞的出。”語畢,倏然望向四周道:“這屋裡有人流過血。”
陳瀾湊近聞了聞,並未覺得異常,道:“可他們說,這屋裡地上草木灰已有了多時了。”褚學泉道:“旁的不論,隻說這處,必為新覆。”
屋中昏暗,微聞有鼠作作索索,隻他二人一處有些許光亮,燈燭映在二人眼中,陳瀾道:“褚大人是說那二人歹念一起,殺了這婦人。”褚學泉錯開眼神道:“不敢篤定如此。”
陳瀾抓了一把草木灰,看著其從手心落下,道:“褚大人,現下有一萬全之法,可解你我燃眉之急。”褚學泉稍一思索,便已明了:若滅此線索,□□已亡,不知埋屍何處,物證、人證俱無,江、馬二人同陳瀾口供則至關重要,若他幾人串通口供,偽造物證,此事安矣。
可此事剛了,江、馬二人便暴斃?褚學泉搖了搖頭,道:“太過顯眼。”陳瀾笑道:“你我替幾位大人解了心頭大患,彆說吳大人、衛大人、順陵驛丞、順陵知縣,就是祖大人、趙大人,都得謝咱們呢。”
褚學泉又道:“衛大人今夜那般,不像是好說話的。”陳瀾笑道:“你方才說我二人此舉太過顯眼,你猜,衛大人做的那般顯眼,又為的甚麼呢?”
半晌,褚學泉未曾答話,陳瀾道:“褚大人,早做決斷,現下立即趕回,拿到他二人口供是正經。”褚學泉遲疑道:“若是咱們想錯了,那□□未亡,等咱們離了順陵縣,那□□被抓著了……”
陳瀾站起身來,隱入夜色,暗中隻聞見一聲輕笑,道:“褚大人,我說了這許多,其實隻有一句話,此事成了,你還怕沒有人幫咱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