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安嘉順十六年,迦族侵犯西疆,嘉順帝命武將溫長夢率軍出征。
連綿的火焰照亮黑夜,混著鮮血吞噬一切。懸掛於高空中的月亮沾染了一點黑紅,冷漠地觀望著動亂世間。
“爹!”溫燁嘶吼一聲,拉緊馬繩,揮劍斬殺擋路的敵軍。
馬兒嘶鳴一聲,在刺眼灼熱的紅光前不停地踏步,狂躁又不安。
冷冽的寒光一閃,迦族來犯的敵軍首領倒在血泊中。溫長夢半跪在地,吐出一口血。他的身旁是倒下的大安烈士,他的劍上是敵軍的鮮血,他的視線被濃煙遮擋。
“燁兒,停下!”溫長夢高喊一聲,眼角滑落一滴晶瑩。
父子之間相隔著火海,看不清對方的身形。
“照顧好你娘,還有自己!跟你娘說,老子在黃泉底下等你們!”
溫燁失聲,雙眼通紅,狠狠抹了一把臉,扛起不遠處奄奄一息的將士轉身。
同年三月,破迦族,定西疆,班師回朝。
窗外長出了不知什麼品種的新芽,孟楸站在窗邊,手中拿著書信,抬眼看了下天,隻見一片黑壓壓的雲飄了過來。
“這天,說變就變。”
門外,一位穿著碧綠衣裙的小丫鬟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小姐小姐,孟大人和公子回來了!”
孟楸聞聲轉身離開窗邊,徐徐走動間素色衣裙如蓮一般輕飄起落,舉手投足間顯露大方優雅。
她坐到椅子上,放下手中的書信,喝了口冷茶,淡聲說:“急急忙忙,成什麼樣子。”
小丫鬟晚春先是行禮,後抬頭露出嬌俏的笑,她自小膽大慣了,自然不覺得小姐這樣子唬人。
“我看到小姐就開心嘛,大人公子一回來就更開心了。”
穿著淡藍色衣裳的寒露隨之進屋,行了禮站在妹妹晚春旁邊,臉上也帶著笑說:“小姐莫理她,跟野慣的孩童似的,是又該訓了。”
“訓的不少也不見她改,還能怎麼辦。”孟楸起身撣了撣袖子,稍稍整理一番,便抬步走向門口。
“走了,去見阿父阿兄了。”
未進門就聽到交談聲,孟楸先一眼看到了桌上冷卻的茶水,揮手示意讓晚春上前換了熱茶。
“阿楸也來了。”孟鈞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坐。
自家兄長孟楓端詳打量了一番,說:“阿楸果真長大了,十五倒真是一條分水嶺。”
孟楸行了禮坐下,喊道:“阿父,阿兄,一路奔波,身體可好?”
孟鈞喝了口熱茶,隻覺心裡湧出一陣暖意。
“都好。”說罷,他又對著孟楓說,“你自小就愛動,可你妹妹呢,倒是自小就安靜,這性格倒是互補。”
母親周宛若徐步走來,看到這幅景象,心中情起,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回來了,都回來了。”
“好了好了,我們一家人都團聚了。”孟鈞上前擁住周宛若,替她抹淨臉上的淚。
“唉,要是溫伯能和我們一起回來就好了。也不知,溫燁回到家了沒。”孟楓站在一旁,小聲念道,聽得孟楸心裡一陣涼。
她轉頭看向窗外,一陣風起,涼意刺入眼睛。
溫家祠堂,燭火搖曳。
段徐跪坐在大堂中,自己斟了一杯酒,對著牌位,思緒紛多卻一言未發。
溫燁兵甲未卸,走進來便跪在她的身後。
“娘,燁兒回來了。”
段徐又斟了一杯酒,動了動麻木的雙腿,喊溫燁上前來。
“你爹的牌位就放這了,給他倒杯酒,磕個頭來。”
溫燁燒了香,倒酒磕頭一步步做完,回到段徐身邊。
“你爹那步子向來邁得老大,我就跟他說黃泉底下走一會停一會,他就一個人,好歹等等我啊。”
溫燁垂下頭,扶住段徐的胳膊,喊了聲娘。
段徐拍了拍溫燁的肩膀,她眼睛紅腫,麵容憔悴,但仍然笑容明朗。
兩人在祠堂說了會話,聽到下人在外喊宮裡來了人才起身。
溫燁一路上扶著段徐,見到遠處站著的一七公公,他輕拍了下段徐的胳膊,喚來下人攙扶。
他快步上前,和段徐隔開距離。
“將軍,接旨吧。”
論功行賞,追封溫燁為鎮邊大將軍,溫燁封為厲刃將軍,賞黃金二百兩,食邑萬戶。
一七公公在溫燁接旨後,笑著說:“咱家知道將軍剛失了親人,便不再打擾了。”
溫燁稍稍行了禮,“公公好走,肖星去送。”
段徐上前,擔憂地看著溫燁。
“娘,你去收拾收拾行李,儘量精簡些吧,家中要遣散些下人,我去安排回鄉的事情。”
“好。”
溫燁的一雙黑眸望向皇宮的方向。
父親留下的書信中,有一句“君心難測,務必思慮周全再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