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雷陣雨下了整整一夜。
黑暗中,殷詩和一歌躺在床上,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兩個人的肌膚緊貼,傳遞著彼此間的溫度。
一歌緊緊的抱著殷詩,把臉埋在了他的脖頸裡,一呼一吸之間,滾燙的鼻息都噴灑在了殷詩脆弱的脖頸間。
明明兩個人的身體挨的如此近,但是心卻隔著一道厚厚的牆。
一歌進不去,殷詩也出不來。
從頭到尾,殷詩都沒有說過一句安慰一歌的話,隻是沉默的拍著對方弓起來的脊背,半垂下眼簾的動作顯得冷漠又疏離。
一歌一開始還會叫殷詩的名字,還會跟他撒嬌,但是到後麵,一歌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安靜。
最後,宛若一具屍體一樣,靜靜的窩在殷詩懷裡。
整整一夜,兩個人都沒有合眼。
天逐漸的亮了,雷雨也漸漸的停歇下來,雨點砸落在地上的聲音一點一點遠去,如果仔細聽,還能夠聽到在不遠處屋簷底下的鳥叫聲。
一歌的反應殷詩都看在眼裡,他抿了抿唇瓣,有些不自在的閉上眼睛。
他是知道的,自己這樣很過分。
但安慰的話,殷詩根本就說不出口,最終隻能閉上眼睛藏住了眼底的內疚和尷尬,又輕輕的拍了拍一歌的背。
但原本活力滿滿,一頓飯恨不得吃三碗的一歌,現在卻變成這副寂靜的模樣,真的讓殷詩有些不適應。
也有點慌。
他總覺得自己的沉默傷害到一歌了,可是一歌想要的東西,他根本就給不起。
就在殷詩糾結著準備說點什麼緩解尷尬氣氛的時候,原本安安靜靜窩在他懷裡的一歌,突然推開他的胸膛,從床上坐了起來。
殷詩懷裡一空,淡淡的梨花香味從鼻尖散去。
他下意識的抬眼,就看見一歌半散的墨發披在身後,正背對他而坐,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他的背影正好遮擋住了從窗口照射進來的光,屋子裡還有些黑。
到處都散發著壓抑又沉默的氣息。
殷詩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他總感覺現在的一歌有些怪異,身上的氣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有什麼他看不見的東西,正悄悄的蔓延在空中,仿佛連帶著房間裡麵的黑暗,一起糾纏著往上生長。
從殷詩的腳踝開始纏繞,一路向上,最終緊緊的掐住了殷詩的脖頸。
他有些害怕眼前的一歌了。
明明看不清臉,卻讓他覺得很危險。
一歌在生氣,絕逼在生氣!
殷詩下意識的想張口說話,卻被一歌越發恐怖的氣勢壓的喘不過來氣,
但那些看不見的東西顯然隨著他主人的意誌還不打算放過殷詩,他們繼續一路向上,仿佛要刺穿殷詩的頭顱,鑽進他的大腦裡麵。
將他整個人都釘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就在這詭異的氣氛凝聚到頂峰的時候,窗口處突然冒出來了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張虎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殷詩哥,起來敲鐘了!”
小孩子的聲音又脆又響亮,如同一根針般刺破了滿室的寂靜。
原本一動不動的一歌,突然抬起頭來。
他轉動了一下脖頸,隨意的撩撥了一下肩上的長發,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後頸。
殷詩麻木的身體終於能動了。
張虎子眯眼一瞧,這才看清了床上竟然有兩個人,立馬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盯著姿勢怪異的殷詩看了三秒之後,眼中帶淚道:
“殷詩哥,你不純潔了。”
殷詩一驚:“不是……”
還沒等他說完呢,一歌就打斷了他的話,一隻腿隨意的彎了起來,單手支撐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張虎子道:
“還真就是你腦海裡想的那樣。”
張虎子頓時哭了,怪不得殷詩哥臉色發白,神色間還帶著難掩的疲憊,都是他沒有保護好殷詩哥!
他的殷詩哥臟了,不純潔了!
這樣一想,張虎子捂著自己的臉,哭哭啼啼的往外麵跑,一邊兒跑,一邊兒喊“娘”!
“娘”這個字徹底驚動了殷詩,他立馬急了,這要是讓柳大媽知道了那還得了?!
柳大媽和竹大嬸的嘴就是梨花鎮的兩大喇叭,一旦她倆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那麼不出一天,梨花鎮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彆!”
殷詩掙紮著想要從床上坐起來,但是被一歌壓了整整一宿的胳膊早就麻掉了,整個人踉蹌了一下,幸好一歌及時的抱住了他,人才沒有摔到地上去。
“沒事吧?”
一歌伸出左手,想要碰一碰殷詩的臉。
但是剛才他帶給殷詩的可怕感覺實在是太強烈了,以至於殷詩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所以下意識的躲開了一歌的手。
一歌的手頓了一下,有些尷尬的停在了半空中。
氣氛瞬間沉寂了下來。
半晌,就在殷詩準備道歉的時候,一歌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
兩個人的距離挨的很近,就像在交換呼吸一樣,這麼近的距離,殷詩聞見了對方身上好聞的梨花香味。
他迷蒙著一雙眼,看不清一歌臉上此時的表情,但能夠敏銳的察覺到一歌的心情很不好。
果然,一歌輕笑了一聲,但是眼裡並沒有笑意。
他就像逗弄寵物一樣,用指尖慢條斯理的摸了摸殷詩的下巴,一字一句說:
“敢躲我?”
氣氛有些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