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京都裡有一個驚才絕豔的少年,他三歲識百字,五歲吟詩書,七歲當字畫,十歲學醫下棋,到十八歲時更是勾的京城裡的少女芳心暗許。
就是這樣一位絕世天才,卻在二十二歲的時候,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他從未出現過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地都快被翻了個底朝天了,依舊找不到這個人。
他就像京都裡的一個神秘傳說,除了那些真實見過這位天才的人,彆人都隻是把傳說當笑話聽。
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如此驚才絕豔的人?
但是彆人沒見過,不代表殷詩沒見過。
他不僅見過,還和這位傳說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八年。
任誰都沒想到,梨花鎮裡人人敬仰的教書先生,不僅是京都裡廣為流傳的傳說,還是當今聖上李澤淵的親哥哥——李澤歡。
或許彆人不知道李澤歡突然消失的原因,但是殷詩知道。
他還記得在李澤歡消失的前一天下午,那個人坐在郊外的小山上,神色平靜卻又帶著幾分看透世俗的淡漠,哪怕在生死關頭,整個人依舊閒適瀟灑,不見一絲惶恐。
那天的夕陽是紅色的,像是被鮮血浸染了一樣,透著淡金色的光暈照在兩個人身上,像是朦朧上了一層輕薄的霧紗。
那個時候殷詩的眼睛還沒有瞎,手裡緊握著的劍卻在滴著血,猩紅的血液緩慢劃過了鋒利的劍身,最後彙聚在劍尖,停頓了兩秒之後,砸落在地上。
李澤歡沒有轉頭,隻是單手支撐著下巴,渾身輕鬆的看著那輪被山淹沒的夕陽,輕聲開口道:
“你不殺我?”
殷詩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甩了甩手中的劍,血液被甩飛了出去。
有幾滴沾在了他黑色的衣服上,但那黑色極深,看起來就像是從血水裡泡出來的一樣,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鮮血。
殷詩在來找李澤歡之前,殺了多少個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隻是李澤淵說殺了,他便殺了,從不多問為什麼,也從不猶豫。
但是這一次,李澤淵讓殷詩在郊外把李澤歡殺了,殷詩卻猶豫了。
他不想殺李澤歡。
因為李澤歡不僅僅是看著李澤淵長大的,還是看著殷詩長大的,他待殷詩極好,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弟弟一樣。
李澤歡不在乎殷詩肮臟的暗衛身份,會笑著跟殷詩說話,會用溫暖的手掌摸殷詩的頭,會得意洋洋的將自己新作出來的詩拿給殷詩看,會偷偷給殷詩帶宮裡好吃的點心。
所以麵對李澤歡,殷詩根本就下不去手。
李澤淵明明知道李澤歡對殷詩來說有不一樣的意義,卻偏偏命令殷詩去殺了對方。
這是一種無聲的殘忍,也是一種變相的折磨。
“你不殺了我麼,”李澤歡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粘著的灰塵,眉眼溫和的看著殷詩,抬手點了點自己的心臟:“就是這裡,一刀捅進去就行了,我不掙紮。”
殷詩看著他,雖然麵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眼底卻出現了掙紮的神色,他糾結的看著李澤歡,手裡的劍在微微顫抖。
“殷詩,沒事的,”李澤歡緩步走到殷詩麵前,一點都不嫌棄他手上粘稠的血液,輕輕的握住殷詩的手抬了起來,放到自己的心臟上,“我不怨你。”
手掌底下的心臟在微微跳動,很沉穩也很有力。
殷詩咬牙,抬頭凝視著李澤歡,對方的眼裡坦坦蕩蕩,沒有怨恨也沒有勉強,甚至還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就如同殷詩初見他時,那驚才絕豔卻又瀟灑淡雅的李澤歡。
半晌,殷詩收回了視線,低頭靜默了三秒之後,突然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轉身往山腳下走。
李澤歡愣了一下,看著明明才十八歲,氣質卻死氣沉沉的殷詩,皺眉道:
“殷詩,你不殺我,李澤淵會怎麼對你,你知道麼?”
聞言,殷詩的腳步沒有停,他腰杆挺的筆直,每一步都很堅定,手裡挽了一個劍花,鋒利的劍就入鞘了。
他不想殺李澤歡,哪怕是違背李澤淵的命令,他也想難得任性一回。
李澤歡神色複雜的看著殷詩的背影,就在殷詩的背影即將消失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氣,大喊道:
“殷詩!趁早從李澤淵身邊離開!總有一天他會對你下手的!”
殷詩握劍的手緊了緊,但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就這麼一步一步消失在李澤歡的視線裡麵。
影子在斜陽的照耀下,越拉越長。
回去的時候,殷詩告訴李澤淵自己任務失敗了,主動跪在地上,願意自行領罰。
李澤淵沒有說話,隻是神色莫測的靜靜盯著殷詩看了一會兒,隨後突然笑了,親自將殷詩從地上拉了起來,軟軟的露出一個笑容,輕聲道:
“我怎麼會舍得罰我的殷詩呢,你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