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好疼(2 / 2)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李澤淵就對殷詩起了殺心,他要的是百分百聽他話,不會反抗他的殷詩。

殺了李澤歡就是他給殷詩下的試煉,一旦殷詩沒有完成,那一把不聽話的劍,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澤歡曾經給殷詩的忠告,在李澤淵登上皇位的那一天終於實現了。

殷詩被無情的帝王親手折斷雙腿,喂下毒藥弄瞎眼睛,再命人扔下懸崖。

如果要問殷詩後悔麼?

他不後悔。

如果時光倒流,殷詩依舊願意放走李澤歡,他雖然是肮臟的暗衛,手裡也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鮮血,卻從不殺老人和小孩子,他有著自己的原則和標準。

難道殺人就不痛苦麼?

殷詩每天晚上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些人死去的時候陰毒的眼神和惡毒的咒罵,仿佛墜入地獄的惡鬼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要勒住殷詩的脖頸把他一同帶往地獄去。

他再也不敢穿白色的衣服。

隻能像個劊子手一樣,穿著黑袍,在夜間奪取一個又一個李澤淵讓他殺的人的命。

或許這個人是個貪官,但當他回到府裡,卻又是一個願意為了妻兒洗手下廚做飯的普通丈夫。

或許這個人是個乞丐,但當他看見街邊快要餓死的流浪貓時,依舊願意分出一半的食物和這隻貓咪共享。

或許這個人是個小偷,但當他遇見自己心儀的女子時,依舊可以金盆洗手為那名女子笨拙的繡起嫁衣。

世界上本來就無完全的黑白與對錯,殷詩殺了太多的人,所以他的報應終於來了。

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與李澤歡見麵了,卻沒想到命運的輪盤在無聲中繼續向前滾著。

在這片兒安逸又祥和的小鎮裡,殷詩和李澤歡再一次相見。

李澤歡沒有變,依舊一身雪白乾淨的長袍,說話的時候溫潤又有力,時間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深的鑿刻痕跡,卻讓他比起當年來更讓人驚豔。

但當初拿著劍站在李澤歡麵前的殷詩,卻瘸了左腿,雙眼半瞎,身子骨幾乎被毒藥糟蹋的根基全毀,身形削弱單薄,右手的手筋被挑斷,再拿不起劍。

除了身板依舊挺拔外,殷詩和當年比,簡直淒慘到了極點。

這樣的對比,讓殷詩下意識的偏了偏頭,抿起了唇瓣。

但李澤歡就好像忽略掉了殷詩身上的變化一樣,抬腳走到殷詩旁邊,還跟小時候一樣,一把將殷詩抱進了懷裡,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笑著說:

“殷詩,你長大了,但臉上的表情怎麼還這麼少呢。”

殷詩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僵硬著身子,尷尬的垂下眼簾。

就在李澤歡還準備摸摸殷詩單薄的脊背時,突然有人一把握住了殷詩的手腕,強硬的把殷詩拽進了自己的懷裡。

殷詩下意識的想掙紮,可是鼻尖卻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梨花香味兒,頓時身子骨軟了下來,不掙紮了。

一歌緊緊的抱著殷詩,抬眸冰冷的看著李澤歡,不爽的開口道:

“乾嘛呢乾嘛呢,李澤歡你的手摸哪呢?我家殷詩是你能碰的麼?”

李澤歡看了看窩在一歌懷裡呆若木雞安安靜靜的殷詩,又看了看渾身炸毛恨不得把殷詩團吧團吧塞進自己懷裡藏起來誰都不許看一眼的一歌。

他搖了搖扇子,突然意味深長的笑了。

把可憐的小暗衛交給一歌照顧,也不是不可以。

“走,”一歌瞪了李澤歡一眼,強勢的攬住殷詩的腰往回走,“以後彆跟這個人說話,殷詩我們回家去!”

李澤歡笑眯眯的用扇子扇風,揚聲道:

“殷詩,明天我去找你聊天。”

“滾!”回應他的,是一歌毫不客氣的拒絕。

第二天,李澤歡沒能聊上天,因為殷詩發燒了。

或許是和李澤歡的相見,打翻了他心裡承載痛苦情緒的瓶子,那些殷詩最不想回想起來的記憶,在他心智晃動的時候,從小縫裡麵鑽了進來,逼迫殷詩一遍一遍兒的回想。

那些他殺過的人,那些在夜裡一次又一次折磨過他的夢魘,那些人死亡前的尖叫和咒罵,甚至還有李澤淵對他說過的話還有綻開的笑顏,蜂擁而至的全部出現在了殷詩腦海裡。

殷詩被折磨的臉色蒼白,渾身直冒冷汗,恍惚間察覺到有一個冰涼的東西貼在他腦門上,殷詩迷迷糊糊的拽過那個冰涼的東西,貼在燙紅的臉頰邊。

忽然間他嗅到一股兒熟悉的淡淡梨花香味兒,不知怎的殷詩逐漸放下心來。

他就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一樣,下意識的用臉頰蹭著那個冰涼的東西,輕聲喃喃道:

“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