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初臨,草地已見了新綠。皇家禦苑裡,一場馬球鬥得正酣。著墨衣的鬱冕將軍揮動球杆,一舉阻攔了攻勢,帶球奔遠。
盛瑛高束長發,吹起一聲口哨,同隊立即會意,變了陣型追擊。三人夾擊鬱冕,卻依舊未討到幾分好。
四麵掛避風簾的亭下,長公主趙雩的目光跟著鬱冕流轉。鬱冕馭馬疾馳間,忽而回頭對趙雩笑了笑,下一瞬,馬球如星,闖過三人阻陣,躍入圈中。
“凝兒,爹爹馬上給你贏頭獎咯!”趙雩高興道,她用銀勺將林檎刮成沙,喂給搖床裡小小的一團。
紮著兩簇焉黃短發的鬱凝道:“才不是,凝凝都用不了金釵釵,爹爹是給娘親贏的!”她賭氣地將吃進嘴的果肉吐在圍兜上。
旁邊的侍女連忙接了去。趙雩自己嘗了一口,沒壞,“凝兒,吃膩啦?娘給你攆荔枝好不好?”
“不好!”鬱凝氣洶洶道,抓著她的布偶貓蜷縮進了絨毯裡。
“凝兒……”鬱凝近來總是忽然就不高興,趙雩和鬱冕都哄不住。
那邊一場馬球賽恰好結束,鬱冕下馬向著妻女走來,趙雩迎出去,替他擦汗。
鬱凝掀起絨毯一角,見那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嘉南公主,拿著頭籌的金釵,對鬱冕和長公主道:“父皇讓南兒給姑姑、姑父送金釵。”她穿著漂亮的春衫,像春日一樣生機勃勃。
鬱冕喜歡小孩,抱起趙嘉南逗她,長公主也誇著南兒真乖,要給她吃林檎果子。
鬱凝攏緊毯子,再不看了。
她的布偶貓鑲著兩顆夜明珠做眼睛,黑暗裡,有淡淡的藍光。她原本有一隻藍眼睛的波斯貓,但她被貓咪劃了一爪子,手臂上的細小傷口流了好幾天的血,長公主便將貓咪送人了。
“凝兒最不乖。”鬱凝捏著貓鼻子,憤憤想。林檎果明明是爹爹特意從很遠的地方給凝兒帶回來的,憑什麼給趙嘉南吃?
給吧給吧,反正凝兒也吃不了。
她七歲了,可嘴裡的牙統共也隻長了五顆,還咬不得硬物。林檎需得刮成沙,荔枝隻能嘗嘗汁。前日趙嘉南來家裡玩,說隻有尿床的娃娃才需母親刮林檎吃。鬱凝想起,總不高興。
鬱冕和長公主還在誇趙嘉南懂事,鬱凝把布偶貓和枕頭塞在絨毯裡,趁侍女不注意,悄悄溜下了床。她拖著一隻蝴蝶風箏,跑去找彆的孩子,“我、我也有風箏,我同你們、同你們一起玩。”
三五成群的孩子見著她,都往後躲,有個孩子抿了抿嘴,說:“那我們一起放風箏吧。”說罷,率先舉起他的風箏在草地上奔跑起來,其他孩子也跟了上去。
鬱凝抓著她的風箏在後頭追,可還沒跑幾步,便跑不動了。她撐著膝蓋,如同老嫗一般呼呼喘氣。那些孩子離她越來越遠——鬱凝明白,他們還是不敢同她玩。
鬱凝不能磕不能碰,一個推搡,便可能讓她折了骨,沒人擔待得起傷她的後果。
“沒關係,沒關係……爹爹會陪凝兒放風箏……”鬱凝看著自己的鞋尖,上麵繡的白兔卻越來越糊。
“凝兒,要放風箏嗎?”一隻手伸到了鬱凝麵前。
鬱凝抬起頭,見是盛伯母家的哥哥。盛伯母喜歡鬱凝,見了總要抱抱她,這個高個子哥哥就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其他孩子沒有的,柔柔的笑。
“淩哥哥……我跑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