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隱秘喧闐(1 / 2)

天家野記 叁緘 4676 字 9個月前

皇帝大壽將至,翰林院學士請奏修典。道,盛世修典本是傳統,況且陛下在位二十五載,吏治清明,文才輩出,若不修典以記之,後人當以為憾事。

趙玨澧站在朝臣之間,心中暗諷不愧是老學究,文章做得好,馬屁也拍得文雅。

趙霆一直是重武將的,因為要開疆拓土,但麵子上,十分善待文臣,推崇大儒。畢竟文章傳千古,趙霆希望後世對天景之治,皆為溢美之詞。

所以蘇學士這麼一提,趙霆很是高興,朝堂上也一片讚聲。

趙玨澧心裡雖訕笑,但臉上卻是鄭重,嘴上更是溜須拍馬。

於是《天景盛典》便定下了。蘇學士早早準備好了修典人選,此時正好順勢呈上。

趙霆大體是滿意,隻說還缺個主持大局的。他在一眾官員中掃視,禮部和翰林院好幾人自告奮勇。但趙霆說還是要找個皇子。

趙玨澧內心咯噔,果然,趙霆點了他。

六個皇子裡,趙霆最欣賞趙玨澧的文才。倒不是說趙玨澧寫得多好,而是因趙玨澧琢磨透了皇帝喜歡什麼。開篇一定要用天景萬象,而後寫皇帝如何治理,再追憶皇帝少年時如何發奮圖強,順便踩一踩幾個皇叔、皇伯,最好將皇帝拔高至□□一般的位置。當然,需誇得拐幾道彎,讓人第一眼不覺得在誇皇帝,一推敲,才發覺這都是皇帝的功勞。

趙玨澧按這版式寫,一日能整五六篇,篇篇被皇帝列為典範。

所以被趙霆選去修典,幾乎是意料之內。修典的確是光榮之事,且討皇帝高興。但對爭權,半點用也沒有。

樂忠修典的官員大多清高,若要拉攏,隻會得一臉聖人座下的灰。修典後,落個名,討個賞,便沒彆的了。趙霆根本不會給有用的東西,而你,但求彆猝死在修典路上。

幾個兄弟已經開始幸災樂禍,趙玨澧心裡苦,但臉上滿是感恩,拜謝父皇賜予此等榮耀。

此時離皇帝壽宴,沒幾個月了。皇帝還提到,既然是修典,務必要修全,不必拘泥朝堂,在野的文人詩作也可收錄。

趙玨澧連聲稱讚父皇英明。

之後便是忙得四腳朝天。趙玨澧本就是皇子中最勤懇的,公務繁重。加上近來禮部尚書回鄉修養,皇帝讓趙玨澧暫代。趙玨澧連吃飯都趕不及。他時不時宿在翰林院,府裡也回得少。

鬱凝因趙玨澧不能給她打掩護,也見不著胥淩。閒著沒事乾,在府裡學做飯。

這日做出幾口能吃的,便提著去看望了趙霆。趙霆吃了一筷子,語重心長地說,凝兒是金枝玉葉,這雙手沾不得陽春水,讓下人去做便好。

鬱凝不信,非要再做幾道。以前胥淩明明說很好吃來著。

做好後,她去了翰林院,假惺惺地對趙玨澧致以關懷,結果讓趙玨澧臉色都黑了。

礙著周圍人,趙玨澧臉色難堪地強行咽下去,而後死活不肯動筷。鬱凝按住他的胳膊,強行要給他喂,惹得一眾官員和官眷忍俊不禁。

蘇學士夫人端著一盤東坡肉給趙玨澧解圍,道:“凝兒,同王爺嘗嘗我家那丫頭做的,如何?”

鬱凝不好意思地笑了,“謝謝夫人。”

趙玨澧吃著東坡肉,低聲問鬱凝,“你認識蘇正新的夫人?”

鬱凝道:“當然,我們在一家鋪子買衣服。”說著,她起身端著盤,去各家都要了點菜回來,“王爺,臣妾無能,委屈你吃百家飯了。”

“能與清流忠臣同食,是本王的榮幸。”趙玨澧道。

這些醉心文章的清流平日不大接觸人,與趙玨澧修典,也隻做本分事。趙玨澧和他們根本聊不到一塊,但因著這一頓飯,這些“老古板”能在編纂間隙,與趙玨澧談上幾句家長裡短了。這倒是趙玨澧未曾想到的。

同樣讓趙玨澧意外的是——李卿雲有孕了。

鬱凝來翰林院告訴趙玨澧這事時,趙玨澧表現地極為平淡,隻說我知道了。但當天晚上,他抽空回了躺府邸。

“怎麼就突然有孕了?”趙玨澧問。

鬱凝放下手裡的毛線,認真道:“六哥是覺得……李卿雲私通?還是說,你不行?”

趙玨澧撇了鬱凝一眼,繼續來回踱步。

鬱凝托著下巴,和他一起思索,“李卿雲雖然招人煩,但她對六哥應該是真心的。你不知道吧,她小時候看見你便會臉紅。”

“這線放得可真遠。”

“六哥,你這人真是……”

“扯遠了,”趙玨澧頓了頓,道,“罷了,我去看看她。”

他抬步走去雪園,在雪地裡,留下了一串串腳印。

鬱凝覺得他有什麼事,沒說。

李卿雲因有孕,胭脂水粉都不用了,素麵綰發坐在火盆旁繡衣服。她對著天光,舉起軟絲綢,看那陣線可走對了,卻意外地透過絲線,看見一個久違的身影。

“王爺,您何時來了?”李卿雲放下陣線,向趙玨澧行禮。

趙玨澧扶她起身。沒有那股膩人的味道後,趙玨澧難得沒有迅速鬆手。他握住她的手,問:“有喜了?”

“二月有餘。”李卿雲發覺趙玨澧神色異常,“王爺若不信,可尋太醫診脈。”

“不必。”趙玨澧道,“你好好養著,缺什麼,同鬱凝說。”

李卿雲眼睫顫動,沒說話。

趙玨澧想起李卿雲估計信不過鬱凝。聽說鬱凝叫人送了一應物件過來,李卿雲全部拒在了門外。她娘家倒是馬上送了人和東西來,要她安心養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