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一下,紅墊兒“哧溜”一下便滑蹚了出去。
元宵睜大眼的動作不甚明顯,然而他行動不便,想彎下腰去將這東西撿回原位,卻跌跌撞撞,身體失去了平衡。
忽地!
元宵感覺自己的腰際傳來了一陣柔和勁道的力氣,輕鬆地將他給攬住,溫熱的氣流從手臂傳來,逐漸席卷全身。
一道溫和含笑的聲音放得低沉,甫一入耳便酥麻至極。
“看來我的小夫人不太喜歡喜墊,”他莞爾道,“怎地站不穩了?”
眼前的紅蓋頭被倒下的風掀了起來,露出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容顏。
高挑俊美,豐神俊朗,眼角眉梢微微含笑,一雙桃花眼不愛也多情。
唇角翹起的男人負著手,一身灼目的紅熱烈又倜儻。
元宵原先讀書便讀的眼睛不好,但就算他眼前一片迷蒙,也斷然是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英俊得不似凡人,比他從前見過的所有人都英俊。
這男人的臉色是比常人蒼白些,但是那力氣是斷然不會出現在一個病秧子身上的。
他……更不是個行動不便的老頭。
元宵頭皮發麻,他那綁好的發絲順著頸調皮似的地撓著癢。
“前日,摔了。”
他記得那幾個姨娘威逼利誘的話,冷冰冰、硬邦邦地回複。
明明是軟的嗓子、蜜似的聲音……此刻卻好似根凍僵的冰糖葫蘆。
那男人聽到這冷冰冰的聲音也未生氣,恍然大悟似的輕笑道:“原來如此。”
“那今日便不跪了,”他道,“小夫人身體要緊。”
他這話一出,那一對金童玉女不知從何處竄了過來,吱吱哇哇、嘻嘻哈哈的,望著他,叫道:“先生!拜堂!”
“是,”他笑了。
他看了一眼眸中水光淋漓、迷蒙懵懂的小元宵,莞爾:“我姓燭,名輕舟。小夫人喊我輕舟就好。”
輕舟,元宵在心裡念,輕舟已過萬重山,這是個頂好聽的名字。
沒同元宵預料之中的那樣,偌大的喜堂內圍滿了看熱鬨的人,與之相反,這喜堂安靜至極,就連那幾個年青人都沒過來,整個堂屋頭就是那對金童玉女最吵鬨,歡天喜地地吆喝,一直將人哄著喝完了合巹酒,又蹦蹦跳跳將他們送進了洞房。
一直到臥房門口,燭輕舟才輕輕朝那金童玉女頭上一人點了一下,笑道:“好了,明日再來。”
金童玉女委屈巴巴地撇撇嘴。
“守在門口要看洞房麼?”他莞爾,“小夫人可要生氣的。”
那兩隻小童立刻捂了眼,惶恐又擔心,叫道:“小夫人不生氣!”
“你們倘若再鬨,”燭輕舟彎了彎瀲灩的眼,“小夫人會討厭你們呢。”
兩隻小童更害怕了,嗚嗚哭道:“小夫人不能討厭我們!”
元宵垂了垂眼,不知該如何開口。
半晌後,他才試探著,適應著“小夫人”這個稱呼,不那麼僵硬地說:“……沒有。”
“沒生氣,”他看著那眼巴巴的小童,乾巴巴地說,“沒討厭。”
小童歡呼雀躍地躍了出去,乒乒乓乓關上了門,屋內的燭影被風一帶,搖得更加厲害。
“沒生氣?”
忽地,燭輕舟湊近了他,俊逸的臉上笑眯眯的,在燭火的映襯之下,那暖色的紅讓他能把人俊得神魂顛倒,黑墨絲綢似的發流淌下來,微微散在蒼白裸露的頸上、胸膛上。
元宵喉間一澀:“……沒有。”
“但我看小夫人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他柔聲細語,“如何?”
是。
元宵是有個疑問綴在心頭,撓得他頭暈眼花,半晌才開口。
“你……”元宵吞吞吐吐的。
燭輕舟溫聲:“嗯?”
許是因為燭輕舟太溫柔,他開口時雖然冷,但沒剛剛那麼僵,懵道:
“你這裡……是不是還有個大夫人?”
否則,那些小童怎麼還一口一個“小夫人”的喊他,必然是有個正宮在了。
他怎麼也沒料到,這句話說完之後,燭輕舟便情難自抑似的笑了出來。
元宵抿唇,不解。
燭輕舟蒼白的胸膛領口微散淩亂,上下起伏的線條好看至極。
他眸中水光瀲灩,笑道:“當然不是。”
“因為你年紀小,怕是要小我千把歲,我才讓他們喊你小夫人,”燭輕舟笑的急了,終於顯露出幾分“病氣”來,略微咳了幾聲,“倘若不喜歡小,以後便……”
元宵這才自知是自己理解錯了,冷若冰霜的臉上竟然顯出幾分困窘來,急急道;“不必!”
“哦……”燭輕舟拉長了音調,笑眯眯的。
他低聲,莞爾道:“燭某千年來,可隻有你一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