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漸漸有熱流旁若無人地四散開來,逐步上移,頭痛蔓延,撕扯著僅存的理智。
“嗬嗬嗬,酒果然是好東西呀!來來來,與我同銷萬古愁!”邊說,邊端起飄逸著濃鬱香氣的酒壇子,斜傾兩下,柳軒和我剛剛還空著的碗又滿了起來。
接連灌下這麼一碗又一碗在我看來並不美味但足夠刺激的陳年佳釀,胸中擠滿了熱浪,滿腔無處可訴的話語叫囂著要衝出牢籠,紮破最後一張屏障。柳軒也陪著我喝,他並不阻止看起來有些瘋狂的我,在他的眼眸中我看到了鬢發飛揚,麵頰酡紅的醉酒女人。
於是我開始癡癡地笑,笑個不停。他挑眉看著我不語,但是我不容得他不語:“今天我要說一些話,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然後不等他答複便自顧地邊笑邊說:
“我愛過一個大俠,為他進入江湖。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我立下的目標完全是為了他。我以為那樣可以離他近一點,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待在他的身邊。”
“可是當我真正走入這個江湖,懷揣著他的時候,卻發現一切跟我想象中的落差都太過的巨大。”
頓了下,我覺得神思還是太清楚,於是又喝下了一碗酒。腦子又開始暈暈乎乎的了,其實我要得就是這種感覺,什麼都不知道了,什麼都不用思考,然後也就找到了胡言亂語的借口,不用整日憋在心裡。都說酒能亂性,但是酒後失態應該沒人追究吧?就算追究起來,我也可以說是胡扯的吧?
“這江湖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純潔,它不僅擁有打打殺殺,還統領著爾虞我詐。就算再多的溫暖也終究彌補不了這些殘缺。記憶中那樣美好的女子最後不是一樣消逝在了她傾儘全力去維護的江湖上嗎?那麼優雅、淡漠、溫柔的女子。那樣一直保護著我,讓我保持著希望和善良的女子。”
眼淚開始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地流淌,心中仿佛有千萬的螻蟻在鑽動啃噬一樣疼痛,我仿佛又看到了那道隨風而逝的蝴蝶般的影子。倏忽而去,再不留一絲痕跡。
“是啊,也隻是愛過罷了,他心中從始至終都不可能有我。如斯驕傲的男子,愛了也便是無所顧忌地轟轟烈烈。他說他心中的江湖就是冷師姐,而我並不怪他,從來都是我一人的念想。”又想起了四月的天裡他白衣勝雪,可是驚為天人地也始終隻有我一個而已。並不感到痛苦與不甘,所有的一切都早已不再那麼重要。
“可是我還需要一個結果,需要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我答案,否則我絕對無法安心,無法選擇下一個停靠。”
可是,兮竹姐姐離開了,蕭亦去追她了。又有誰還能停靠?
“其實我有時候也再想如果實在沒人要我,嫁給那個吹簫人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可人家連我是誰都不曾知道。”
“罷了罷了,我唱首歌給你聽如何?”
語罷,拾起桌上遺棄多時的兩根筷子敲起了酒碗。和著零亂的節奏,我有些迷亂地哼唱著:“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往返重複地唱著,任淚水橫流。
“你醉了。”這是我印象中他說得最不可愛的一句話,我推開柳軒想要扶我的手:“我沒醉,今日是我十五歲生辰,咱們不醉不歸。”
搖搖晃晃間,被人打橫抱了起來,拚命掙紮了一番無果後,隻在昏睡前聽到了一聲近乎呢喃地低語:“生辰快樂。”
第二日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頭痛欲裂的感覺在眼睛轉為清明的那一刻開始發作。我用雙手捂著頭低低地□□著,慢慢地回想昨天的事。
我和柳軒先是找著了鋪麵,然後又有了員工,最後購買好了一乾家具和爆竹,並且叫他們送到店鋪裡。昨天的行程到這裡似乎都挺正常的。之後,額……
去了一個不是悅來客棧的客棧,接著,似乎喝了點酒?噢不是,是喝了很多酒。最後我還跟柳軒說了好多話,甚至還唱歌來著?
老天啊,我做了什麼?
“醒了?看起來狀態還不錯,宿醉也沒讓你精神差多少。喏,醒酒湯。”直到一個湯碗端到了我麵前,我才發現有人進來了。一口氣喝下所有的湯接著埋怨道:“你走路都不出聲的?”說道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的聲線不自覺的顫動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
柳軒今天穿得是一身紫衣,衣領比較低,露出半截蔥玉似的頸項,再配上狐狸一樣的丹鳳眼,這不一來勾引我的狐狸精嘛?!
見我如此赤裸裸地打量他,柳軒倒也不惱。伸出修長的手接過我手裡的碗,然後然後,竟然舊事重提!
“雲姑娘昨夜要嫁人的豪言壯語很不錯呦~”緊接著笑得勾魂奪魄地推門而去。我用雙手掩麵,然後向後仰躺在床上。造孽啊,我把自己八輩祖宗都說出來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昨天抱我回悅來客棧,對我說生辰快樂的就是這個妖孽吧。哼,其實他除了毒舌了點,其他方麵還都很不錯。
不過嫁人還是要嫁上次在念泗河邊的男人。否則這整天鍋碗瓢盆得吵,還了得啊?
唔,不想了不想了。嫁什麼人呀,喝酒誤事啊喝酒誤事。又讓那家夥抓著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