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空氣稍濕潤,揚州微雲閣內又是一片喧囂。
“哇!你們兩個人還知道回來!”錦衣領頭羊似的帶出了一幫小的們,“也不寄信又不傳書,你們是想玩失蹤還是怎麼樣?!”柳眉一豎,她還頗有些潑婦的氣質。
“怎麼?才剛兩個月而已就被韓棠寵到天上去了?”柳軒頗為不敢置信的語氣戲謔著這對歡喜冤家,錦衣卻不以為意:“哪能比得上你們啊,兩個人孤男寡女地就這麼出遊了,也不知道沒有我們盯著的日子都做了些什麼呢?”便像響應一般,錦衣的身後馬上發出了一聲聲嬌笑。
韓棠步步生金蓮似的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我聽到有人直呼我的名字了。”那雲淡風清的模樣倒是有幾分柳軒的影子,我笑了笑:“可不是嘛,正說著你們小夫小妻的恩愛的不行呢。”
韓棠倒是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哪敢,哪敢。怎麼能有你們二位如膠似漆、形影不離、夫唱婦隨、狼狽為奸呢?”我們同時笑了出聲,室內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自從甩掉非要跟著我們的流瑩連夜踏上歸程,柳軒的氣色就好了不少,不過最近時常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不知道是不是流瑩那個小兔崽子正在背後罵我們沒良心呢。
“想什麼事呢?這麼開心。”柳軒停下手中的筆墨動作,抬眸淺笑,“一個人也不知道在那兒傻笑什麼呢。”我側身坐到他身邊的另外一張凳子上,探頭瞄了一眼已經勾勒出輪廓的畫稿:“還不是想流瑩那個小家夥要是知道我把木頭托付給他爹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不知不覺間語氣中竟沾染上了撒嬌的痕跡。說起來,自從救下黑衣人那一天的幾句交流後我們都沒有再說過話,連柳軒都默認了他和木頭這個名字的相仿關係,於是不知道他真實姓名的我,也就順理成章的以木頭來交代他。
“我看你呀,是調皮性子又犯了,唯恐天下不亂。”他點了下我的筆尖,又執起筆來繼續畫作。
剛才未曾細看,現在才發現柳軒竟然是在畫窗邊的景色。南方的這個時候是不下雪的,清晨的薄霧籠罩著窗戶外後院內的大小花草樹木,像掛上了一層寒霜一般縹緲婀娜,尤其是中間砌出的蓮花石台在朦朧下更顯出仙人之姿,菡萏早已經開滿了一池塘,坐在室內都能聞到香遠益清的味道。在這片讓人心蕩神怡的地方很難不沉醉其間,來微雲閣買衣服的人人間增多,大多數第一次來的進來都是這麼一句:“聞著花香我就進來了。”而回頭客往往都喜歡說這麼一句:“在街上聞到了你們家的香味,一時忍不住就又來了。”倒不是說現在微雲閣的衣服能怎麼怎麼引領揚州的什麼什麼了,但是至少獨樹一幟是肯定沒問題的。管家的長臉現在也天天望著門口往來迎送的人堆滿笑意,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和諧。
“我去幫你沏杯茶,想喝什麼?”似乎從來沒問過柳軒關於他的喜好的問題,也很少留意,然則柳軒本身似乎也沒多大講究,平時幾乎是不挑食、不挑嘴。
“碧螺春,最好是明前的。”正待應好時,我渾身一顫。為什麼跟記憶裡的那個人的喜好如出一轍?為什麼腦海裡又止不住地出現那個白衣翩翩的身影和那雙表麵冷漠,深處藏著溫柔望著我的眸子。
“你,怎麼了?”柳軒看著愣在原地許久沒有走動的我困惑道。
“沒什麼,想到了一位故人而已。”我看著他,淡淡地掩蓋去心中的一抹惆悵。冷師姐,我終於明白在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才會用到故人這個詞了。
“哦。”那雙墨黑的眼眸注視了我半晌又低了下去——他什麼都沒有問。我的心中湧起一股濃濃的感動,信任我到如斯地步的他究竟把自己的心緒埋藏得有多深,而他又因此,委曲求全了多少次?
“以後,我會把故事慢慢說給你聽的。”說完,便提起裙擺跑了出去。趁著時間尚早,采點露水泡茶葉吧,那樣口味會更佳一些。
柳軒,你我之間的秘密都不叫秘密,因為在我們心中,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歡快地踩著帶著潮濕氣息的石板路,將懷中的三個瓶子更緊地揣著。從三朵不同的花上采集的露水,按說不會有太大的差彆,但是我就是想難為下柳軒,順道消磨下好不容易空閒出來客人稀少的一天不易度過的時間而已。
拿了個托盤,穩穩地端到了柳軒的桌前,把泡好的三杯茶一個一個地端至柳軒麵前:“請品嘗。”
柳軒好笑地看了我一眼,鳳眸上的眉又挑了起來:“又想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