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已經到了準備年貨過大年的時候了,我和柳軒又一次漫無目的、大海撈針似的在街上晃悠了一圈又一圈,然商品眾多,實在是讓人看花了眼,各種配飾、食物琳琅滿目地擺放在街道的兩邊,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實則我們也並沒有想好應該買些什麼,主要還是給錦衣她們買些禮物,其他需要按單子置辦的東西依然交給熟悉這些的錦衣。
“柳軒,我上次送你的環佩呢?”在他的腰間尋了許久都未找到的我心裡有些不舒服。
“當然是珍藏起來,壓箱底了。”他悠哉遊哉地四處張望著,似乎發現了什麼從未見過的新奇事物。
我也不糾纏於這個小小的玉佩,好奇不已地再次發問:“你在看什麼?”
他一指不遠的前方處一間高高掛著銀號字樣的高大建築,笑而不語。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細細看去,卻沒有發現什麼特彆:“那是哪家的銀號啊?”距離有些遠,看不清銀號二字下麵的小字,眯起眼睛也隻勉強看到模模糊糊的輪廓,“好奇怪啊!彆家的銀號都是把名字印得大大的,而他們家卻反之,倒像是隱藏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眉皺成一團,任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銀號主人這麼做得目的。
“最有意思的是,我剛剛似乎看見一位熟人走進了那家銀號。”他笑得深藏不露,我莫名地感到了一陣心慌:“誰?”
“還記得那個把新海坊李立李掌櫃的告上公堂的富商嗎?”柳軒直視著前方,臉上的笑容卻收斂地看不出一絲破綻。我忽然想起數月以前,這個門麵的上簷處還掛著“新海坊”的招牌,不過才幾度交替,竟已像輪回一場一般,再無與記憶重合之處。
有時候,恨意總會隨著時間消逝的,更何況本就沒有恨。就算對一個人麵獸心的家夥有再深的怨念,到頭來看到他忽然因果報應、下場淒涼,還是會忍不住難過。這是不可避免的控製不了的情緒,影響著我迫切想得知是誰如此迅速地買下這塊兒本來應該屬於朝廷的地皮又要如此費儘周折掩藏自己身份的心情。
待走近了,我迫不及待地昂首觀之,然後怔愣、震驚、迷茫隨之接踵而至。怎麼會是他們?怎麼會是他們的銀號?!這件事兒又到底是牽扯到了什麼麻煩的問題,他們才要如此欲蓋彌章?那銀號二字下麵分明是錦繡莊的標誌,就算小了許多也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正牌貨。
“他們到底想要乾什麼?”我不想去那麼猜測,但是事實卻引導我向那個無底洞更進一步。
“如果他們想獲得更大的利潤,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讓對手倒閉。”柳軒看著那兩個字仿佛毫無意外之感,想來早就猜到了幕後主使隻是不妄加論斷罷了。如今,證據已擺在眼前,他們下一個想對付的又是誰?
已經行至門前不進去看看實屬有便宜不占的愚蠢行為,於是我大跨步邁入,柳軒與我並肩:“待會兒小心些。”似乎隻消一個動作他便已能看穿我的小心思,不必我多言,他便已能理解我的做法。我對他歪著腦袋淺笑,再次忍不住感慨如果能這樣一輩子多好。
銀號裡人很多,掌櫃的忙不過來,小夥計也抽不出空來關心我們,於是我們一行兩人也樂得自在。在一層轉了幾圈卻並沒有看見想要看見的人,一層喧嘩聲很大,但我在樓梯旁停留時仔細聽過,樓上並沒有大動靜,安靜地有些不合常理。我遞給柳軒一個眼神,他微微蹙眉卻還是答應了。
四下裡張望,看起來是沒有人會發現一層突然少了個人而二層卻多了一個。雖然我知道如此做甚為冒險,然有些事不做會覺得心裡不舒服,於是在柳軒有意的包庇下,提前一口真氣聚在丹田,運氣一溜煙兒地跑上了二層。二樓與我所想中一樣,拐過樓梯口就可以看見很多套黃花梨木桌椅,邊上還有雅間,其中最為嚴密的一個從外麵都看不到裡麵的人影。我困惑地走到那個發出沉重腳步聲的門前,附耳上去,做一個自覺聽牆根的好孩子,裡麵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你怎麼來這兒了?!我不是警告過你這大半年內不能過來嗎?”其人聲音穩重,像是成大事者。
“沒人會注意到我的,我隻是想問問,你還需不需要我的幫助?”此人聲音有些飄浮、急躁,一看便是沒雕琢過的石頭。我撇撇嘴,這個一定就是那個充富商的家夥。
“你這是什麼意思?”對方很沉得住氣,而這話似乎噎到了那個滿臉橫肉的家夥,裡麵再無說話聲。
我自覺開溜的時候也應該到了,於是再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下了一樓,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出了銀號的大門。在門口自然沒有看見柳軒,他是聰明人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暴露了自己。一路東行,到了念泗河邊,果然看到了一個玉立的修長身影。他著一身白衣,放眼於河的對岸,薄唇在半遮半掩間隱隱約約地勾魂攝魄著。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執簫之人,他們的氣質太像,讓我不禁總是會在看到其中一方時聯想到另一方。
他似乎有所察覺,回過頭來對我嫣然一笑:“你回來了。”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句話,心下的感動卻因為日日的積累更甚。我是習輕功之人,走路基本沒有什麼腳步聲。而我距他還有十步開外的路時,他已經發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