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們。”我想不出還有比這四個字更好的詞來形容我現在的心情，那樣一種心頭湧上熱血、覺得此生再無憾事的感受，那樣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溫暖何止是一件大襖所能替代的。我陡然發現，為了愛情停停走走了這麼久，退縮過、放棄過，而從始至終陪在我身邊的他們卻從來沒有變過，依然像初見時一樣美好、一樣歡快。

眾姑娘卻沒有我如此矯情，直接把我推到了柳軒麵前，打手一揮：“人交給你了。”便大方地拍拍屁股走人了。柳軒莞爾打量我卻久久沉默不語，我被盯地有些嬌羞：“看什麼看，不就是換了件衣服嘛？”

柳軒搖頭：“話可不是這麼說得，這衣服一換，馬上前凸後凸玲瓏有致了。”說罷，站起來走到我的後邊又轉了半圈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還沒給人家發紅包呢，倒是先收起禮來了？”那上挑的彎眉透露出了無儘的戲謔。

我也微笑：“收禮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收人情。”他點頭表示讚同又回到桌邊整理桌上的帳本。摸索了半晌，他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摞紅布包遞給了我。我拆開一看，登時瞠目結舌：“你什麼時候準備好的？”我實在是沒有看出來他有什麼空閒的時間可以來包紅包，甚至連數量都早已幫我計算妥當。

本想著表揚他一下，卻沒想到他卻不領情：“不過是有一天忽然想起來，隨手做得。”語音剛落，又開始埋頭在一堆堆堆積如山的帳冊裡尋找未知的漏洞。我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發絲緊貼在額頭而薄唇習慣性地微微一抿，沒有多餘的什麼與平常人不同的動作，但就是比常人多了那麼幾分的韻味；也或許他並沒有什麼特彆的，隻是我比較喜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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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就算能躲一輩子，我也一樣不會感到真正的輕鬆，所以當這個人走進店內毫不掩飾的打量我時，我忽然感到無比的輕鬆。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而一場暴風雨過後，隻會是更蔚藍的天空。

我同樣堂堂正正地開始打量起立於門口之人，他衣著非凡，一看便知道是大富大貴之人。容貌與柳軒相比倒是差了幾分，隻有那薄唇相似至極，唇角微微上翹，叫你分不出他這是在笑抑或是其他。他看見我的目光如此不加修著地看著他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那樣玩世不恭的神情中卻又有一絲遮掩不住的淩厲自眼眸中穿透而來。我大方得體地邀他到內室小坐，他矯首走在了我的前麵。路上恰好遇上迎麵走來的柳軒，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那一刻，我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外人，他們兩個對望著，身遭的一切仿佛都化做了虛無。

兩雙同樣看不懂內裡含義的黝黑眸子中倒映出對麵那個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我不知他們心中所想，隻知道自己緊張的要命。顧安瓊來了，或許所有一切的謎團都會解開，還柳軒一個公道，還柳母一片癡心。

半晌，顧安瓊率先開口：“二弟，三年不見了，你看起來過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漫不經心的口氣，好像對麵不遠處那個人隻是於自己而言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是生是死、是喜是憂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

柳軒彼時突然爆發的睥睨天下的傲氣是一種透過骨髓滲入心肺的霸氣：“承蒙關照，大哥。”他將最後兩個字咬得相當之重，鳳眸卻又並未體現出一分一毫的恨意，“大哥，請。”

顧安瓊眼中的詫異並沒有過多掩飾，我看著竟感到切膚的心涼，他竟然因為沒有看到親生弟弟被自己迫害得體無完膚而感到遺憾，我討厭人麵獸心的東西，更不待見那些外表冠冕堂皇，實則背地裡陰暗發臭的偽君子。

“嘶……”被熱水燒灼得疼痛難忍的手快速縮回，我趕緊掏出手絹作勢要去幫他擦手：“真是不好意思啊顧公子！剛剛有些沒拿穩茶壺，來擦擦，您沒事吧。”顧安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收回明顯燙紅腫的爪子，不動聲色地推開我的手絹，臉上笑得一點兒瑕疵也沒有：“不礙事、不礙事。”

剛才我那番聽起來要多虛假有多虛假的話怕是引起了顧安瓊的注意，所以他小心地避開了我的手絹惟恐我再加害他那隻潔白無暇的手。然則手絹其實是非常乾淨、非常安全的，他既然不領我這情，把我這好心當成了驢肝肺，那我也就不必客氣了。臉上繼續掛著客套的笑容，拿著手帕的手卻快速收回，將之揣在了懷裡：“那我去重新沏壺茶，二位慢聊。”顧安瓊比我想象中要沉得住氣，並沒有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反而禮節周到的點了點頭：“麻煩姑娘了。”

但是你要知道無論何時輕信一個人都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所以……

“你就真的甘心為了一個會耍點兒小聰明的女孩拋棄錦繡前程，放棄如花美眷？”又是懶洋洋的聲音，我磨牙，至少你還是栽在我的小聰明手裡了，然後心裡豁然開朗。

“當然不甘心啊。”我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頭腦裡忽然一片空白。有些發顫的手被強作鎮定下來，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柳軒不會是這樣的人。

“哦？說說。”顧安瓊懶散一笑，仿若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的得意。心裡尖銳的一痛，原來隻是一個月，他就已經滿足了嗎？

“當然不甘心現下安逸的生活被你們一次次擾亂，當然不甘心丟下如花美眷去枯坐那無趣的榮華富貴，更不甘心拋下如此愛耍小聰明的小女子去附和一個毫無優點的大小姐。”我似乎都能感覺到他說這話時微微翹起的下頦和臉上的笑顏。很久以後，每每再想起這段話，我便會提醒自己，我不能放棄，因為有一個人已經為我放棄了自己應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