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二日醒來時,身邊已經空無一人,我慌張地下床,腳還未沾地便看見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的柳軒。他的身影筆直如鬆,青絲未綰飛瀑般墜落下來,偶爾拂來的風打亂了長發的安靜。他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著,窗外葉片點點飛落,他定定地望著,絲毫不為所動。我側過些身子往窗外望去,看見的不過是與幾日前一樣的景色,我竟也察覺到了一絲淒涼。抖了抖身子,披上了一件外衫。動靜雖小終究還是驚動了柳軒,他好似剛剛回神一般,眼中的哀惻還未收拾妥當,往日笑儘爛漫桃花的臉上唯有深凝的痛。
“葉兒。”他黑爍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我,聲音帶了幾不可察的顫抖。我不發一語地走上前,仰起頭望進他情緒複雜的眼中,抬起雙手撫平他糾纏的雙眉。半晌終於看到他舒開的眉眼,我往後退了幾步看著這個著平常服裝卻掩不住一身傲骨的男子微微勾了唇角。他卻像是夢魘了一般將我攬進了懷裡,力道大得像要將我整個人揉進他的骨血裡。他什麼話都未說,我雙手勾上他的脖頸也不語。他呼吸間的熱氣噴在我的耳根後,我竟不知不覺地戰栗起來,柳軒卻像是突然驚醒一般鬆開了我然後快速地彆過頭去。
再回頭時,他的表情已經恢複到風輕雲淡,一貫的溫柔充盈著一對鳳眼,他摸摸我的頭:“餓了嗎?去吃早飯吧。”我看著他,心中卻是無法平靜:“阿軒,如果憋不住了就說出來吧。”我知道他難受,其實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難受。那種仿佛行走在漆黑無邊的長長狹道中,不敢呼吸、無法呼吸讓人活活窒息的痛苦,我早已銘刻心底。那種如若一把鈍了的刀子緩慢地插入你的胸口的絞痛,那種活活被人撕成兩半的灼熱加起來或許都抵不上現在這般的難忍。他望著我,漸漸收了臉上的笑意,卸下了偽裝的俊容竟是充斥著疲憊,眼中的血絲也像是約定好一般爭先恐後地蹦了出來。
我捂住到了嘴尖差點溢出的一聲尖叫,怔怔看著一下滄桑下去的柳軒瞪大眼睛卻隻問出了一句話:“你一夜沒睡?”淡淡的笑容在他的嘴角蔓延,溫暖的氣氛頓時在室內散開,那清晨露水帶來的寒涼在這一刹那頃刻無蹤。
他說:“我害怕你晚上踢被子。”他帶著一臉倦容笑得一臉無所謂,可是那眼中的深情卻讓人忽視不了這一句淡然的話中包含的足矣讓人淪陷的溫柔,那些細心、那些照料、那些寵溺,對我而言才是最讓我不舍的因素。
“你都不知道你晚上有多折騰,嗬……”柳軒說著說著竟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摟著我的腰附在我耳畔邊笑邊說,“一會兒蹬腿,一會兒揮手,我臉上還差點兒挨了一巴掌呢。”說到這裡,他明顯抑製不住笑意,開始笑個不停,擱置在我頭上的下頦一抽一抽地磕著。若是以前,我會如何?我會拿頭去頂他的下頦,然後看著他水眸含淚還是忍不住捧腹大笑,最後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哭還是笑的樣子指責他“你真是太不厚道了!一點兒都不知道為人遮短!”然後掩著通紅的雙耳落荒而逃。
可現在呢?我任他笑個不停,任自己清淚滿麵,這累世的深情,我該如何償還。柳軒卻不打算放過我,他還在斷斷續續地敘述著:“還有啊,你晚上睡個覺手也不老實,老是在那兒摸啊摸的也不知道想乾嘛。”說到這兒,他轉而嚴肅警告道,“以後要堅決杜絕這種情況聽見沒有,就算我定性再好,萬一……萬一忍不住怎麼辦?”我看著他說到這塊兒稍稍僵硬的身子,本想嘲笑,卻不想又被他嫌棄了:“笑得比哭得還難看。”然後輕歎了一聲,青蔥般的手指探上我的麵龐,抹開我臉上的淚珠後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我說這些可是想著你聽著會開心些,怎麼反而哭得更帶勁了,嗯?”
柳軒,我該拿什麼來報答你這為我緊鎖的眉頭?該如何讓你在我走後依然能雲淡風清?該怎樣與你共效於飛?
柳軒卻好似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輕柔地瞪了我一眼:“彆想些有的沒的,我怎麼做都是我的事,你不要操心了。”
他說:“記住,我愛你、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