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葉?雲葉……”好似從九天之外飄來的聲音,我的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回眸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心口忽然如被剜下碗大的口子般灼痛,白紗罩臉、青衣裹身,頭上簪一木刻木蘭,不是冷兮竹又是誰?
“師姐!”我伸手去抓,“師姐,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我看著她定定望著我的水眸,其中靜若平鏡、毫無波瀾,我心下又是一痛,急得滿頭大汗再要出聲時卻忽然發現口乾舌燥再也吐不出一個字眼,我大張著嘴,看著她如初見一般的伶仃背影漸行漸遠漸無聲卻毫無力氣阻攔。
我捂著胸口驟然開始掙紮,半晌眼前一黑,風刮得似乎很厲害,默默睜開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等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第一個看見得竟是牆上掛的畫影。我捂著胸口的手抬起來拭了下滿頭薄汗,然後披了件單衣掀被下床。本想出門,行至半路卻是不禁停在了畫前,手緩緩撫上裱好的上好宣紙,絲滑的觸感如意料之中一般,隻是在這漆黑一片中,就算眯起眼來也看不清那畫上之人的模樣。
我閉上眼,抬手觸上早已爛熟於心的位置,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他第一次蘇醒後衝我挑眉輕道“小姐”的模樣;晃了半刻,畫麵停留在他好笑地扶起本欲賴在地上任他怎麼說也不起來的我,我記得事後我還在心中罵了自己一千遍“色字當頭一把刀”;轉瞬而逝的回憶,他臉色蒼白地臥在榻上,消瘦的盈盈一握的纖腰和緊促的眉眼;還有他緊攬住我輕聲呢喃“你回來了”。不知不覺間,這所有的一切竟都回想起來,包括曾經的拌嘴、不久前的甜蜜,還有他那隔了咫尺天涯依然能感受到的溫柔。
我的嘴角微微上翹,柳軒,你可知你在不知不覺間早已為我積攢了這麼多美好,讓我每每回想都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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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躡手躡腳地推開一扇門,然後又貓著腰回身輕輕地合上了門才安心地一步一頓向床的方向邁去。我站在床頭許久,默默吸了吸鼻子,清淡的皂香便充盈心房,鼻翼一顫,我撇過頭去將快要溢出的眼淚擠了回去。握了握拳頭,終還是掀了被子鑽了進去。側躺下去,冰涼的腳尖剛剛碰到溫熱的皮膚,身側的人便渾身一僵。我略微尷尬地離遠了些,他卻又轉過身沉默不語地攬過了我的身子將我往自己的懷裡一帶。我蹭了蹭那人一如往昔溫暖的胸膛,手臂環上了他的腰。就這麼一個動作,我的眼淚卻又差些奪眶而出。該給他補補身子了,怎的還是如此之瘦?
“睡不著還是身子不適?”靜的隻剩彼此呼吸聲的房間中柳軒輕聲問道,刻意放得柔和的聲線卻似隱忍著諸多。
“睡不著。”我乖巧地答話,又往他身上擠了擠。我似乎聽見他無奈的歎息,然後他一下又一下地順著我的發絲,下頦習慣性地抵在我的頭頂。我摸到他的雙手,與他十指交錯,合實緊握,錯開的指節間還能清晰地觸到他手上的薄繭,我不言不語地閉上眼,隻想讓此刻的寧靜能夠持續地更久。
“以後出來時多穿件衣服,夜間露重、小心著涼。”柳軒伸過另一隻空閒的手向我的方向拉了拉被子,又緊了緊我身上的褻衣才安然躺下。我看著他細心地為我一一收拾妥當,眼圈竟不覺又熱了。
“阿軒。”我輕喚他,和往日的所有輕喚都不一樣,這一次,是真的用儘了我所有的勇氣。柳軒的身子微微一震,緊緊地摟住我的身子:“我在。葉兒,我在。”像是要迫切證明他的存在一般,雙手竟是越收越緊,我感到呼吸有絲困難,但卻沒有打斷他的動作。隻要此刻能夠留住你的擁抱,誰還在乎天荒地老?
這是柳軒的屋子,仿佛所有空氣中都充斥著他的氣息。這一次,我不會再輕易放棄了,因為與我十指相牽之人正是我再也不願錯過的人。即使再無幾日期限,我還是想自私地賴在他身邊,就這麼長久靜謐地待著,仿佛時間都停留在這一刻,連上天都不再追究所謂的宿命。不去費心思是誰痛下毒手、是誰與我和柳軒勢不兩立、有誰會為我的離去嬉笑、有誰會為我的離去拭淚。隻有他,隻有在我身邊的他。除了他,所有一切花謝花開都是夢、都是夢。我安心地靠在他的胸口磕眼睡去,迷迷糊糊間似乎聽見柳軒一聲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