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店內生意頗好,我隻覺身體有些異樣,柳軒看不下去,硬是把我拽了去看郎中。我的右手手腕搭到脈枕上,冰涼的玉滲透著一陣陣寒意。郎中的手剛剛抬起卻又搖著頭一臉不可思議地又探了過來,就如此把了又把,我尚不敢出聲驚擾了滿頭大汗的郎中,柳軒卻已是憋不住了。
“郎中,她到底是生了什麼病。”柳軒握著我的那隻手明顯密閉了細汗,郎中站起來焦躁地走來走去卻是沉默不語,半晌微微抖著唇目光渙散地回答柳軒:“再讓我把一次脈,再讓我把一次脈……”竟像是受了天大的驚嚇。我強壓下心上越來越濃鬱的不安,點了點頭。我能感受到橈骨附近郎中顫抖不已的手微微地虛把著,柳軒的手越來越緊,我的額上也不免出了層薄汗。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郎中才站起來,看著我們稍有猶豫地說:“此後我所說惟恐亂了兩位的心,隻得一遍又一遍地把脈,因為這病實在是怪異異常。”見我們沒有言語他又兀自搖頭:“姑娘是中了一種名喚百日散的毒藥,中此毒者隻剩百日壽命。”我大驚,還未出聲詢問便已看到柳軒上前一步揪住郎中的衣領:“此話當真?為醫者切要潔身自好才好。”我看到他瞪圓了的眼睛中迸射的寒意,心下竟也隨之一凜。
“我若是信口開河也便沒有把了又把的後事了……”那郎中看起來頗為緊張,“如果我有半句假話,那不是砸了我自己的金字招牌嗎?”是了,他是這揚州一帶最富名望的郎中,想當初柳軒死命拽著我來之時我還笑他小題大做。“你說的身中百日散之人,可是……我?”我費力地咽下一口唾沫,雙手緊緊摳著桌沿,睜大眼睛不願錯過郎中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然後我便可以安慰自己,他不過是胡說八道罷了。
可惜,他麵露憐憫,有些汙濁的眼睛卻載滿了醫者在看到無藥可救的病人時的無奈與悲涼。我腳下一軟,手臂卻不甘心地死死撐著桌子:“此毒,可有藥可解?”郎中的衣領忽然被鬆開,他趔趄了幾步,看了看柳軒又看了看我,緩緩搖頭:“在下不才……”我眼前一黑,腰被人快速扶住,柳軒在我耳邊輕喚:“葉兒,咱們去彆的醫館問問,一定不會是這樣的,一定不會的……”
出得大門時,我似乎隱約聽到那位郎中喃喃自語:“怎麼會呢,這藥方已經消失了如此之久,怎麼還會有人用此毒害人呢?”
我行屍走肉般任柳軒拉著我一家醫館一家醫館的詢問,到最後,他站定在街上卻仿佛遺失了方向。我扶著額頭,理著一句又一句驚歎,最後得出結論:“也就是說,我活不過三個月了?”柳軒抿緊唇瓣看著我,黝黑的眸子裡我蒼白的臉色刹人非常。實則,我感覺如果沒有柳軒的攙扶我一定會腿一軟坐在地上,可是我還是硬扯出來一個笑,在他的眸子裡,那笑異常難看:“不用安慰我,就算一個是誤診、兩個是誤診、三個四個也是,總不至於這全揚州的郎中都是空有其名吧?”我也不知我怎麼還能笑出聲,笑得淚水滾滾滑落:“柳軒,咱們回家吧。”他卻穩如泰山,不動、也沒有要動身的意思,我疑惑地瞥眼過去,卻見他臉色鐵青。他是在惱怒嗎?真難得啊,脾氣這麼好的柳軒都會動氣。是誰這麼沒有眼色,惹了我們的柳軒啊?
柳軒一手扶著我的腰,另一手緊拉著我的手,他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前方:“走,我們去要解藥。”他周身散發出的戾氣將街道上圍觀的眾人嚇得連退了數步,他卻好似渾然不知地繼續拉著我往前走,我心亂如麻,想開口說話,張了張嘴卻隻覺喉間乾澀吐不出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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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眼前麵色鐵黑的顧禎禹忽覺頭疼,莫非真的是他?客棧的天字號房中隻有他一人,不見顧安瓊的身影。他凝眉看著站在他身前的柳軒和被柳軒按在凳子上勒令不準動的我麵色越來越沉。
“安軒,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威嚴的聲音裡似乎有著點點期待和歡欣,我突然有些不忍,想開口卻被柳軒抬手攔下。
“把解藥給我。”他固執地看向自己的父親,說出的話卻是傷人至深。我看到顧禎禹驟然緊鎖的眉頭之下,一雙眼睛怒目圓睜:“你說什麼?!”
柳軒依然保持著伸手的樣子,攤平的手掌,掌心朝上:“把解藥給我。”他重複著這句話,絲毫不顧及顧禎禹難看的臉色,仿佛眼前有些氣急敗壞的人與他毫無關係一般,我不忍心看著他與親身父親如此僵持,輕歎一聲勸道:“阿軒,或許是誤會……”
他卻不容得我多說,聲音馬上拔高了一截:“誤會?!真是天大的笑話!除了他,還有誰想把你置之死地而後快?”他的眉間凜然升騰出一股殺氣,我不好再駁,畢竟他所說的沒有絲毫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