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禎禹卻是一愣,之後大手一拍桌子:“我不知道雲姑娘到底是怎麼了,但是你所謂的解藥,老夫這裡沒有!”他略微受傷的神色被很快的收拾妥當、悄無蹤影地隱匿了。
“顧安軒!你彆忘了,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爹!”他指著柳軒的手指都在微微地顫抖,“你可以怒斥我不該對不起你們母子,你可以怒斥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你可以怒斥我人麵獸心、道貌岸然,但是你不可以這麼看我……”說到最後,他的聲音竟已近哽咽,“你不該把我想成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再怎麼說,我也還是你的父親……”
柳軒卻不為所動:“你已經是這樣的人了,還需要我如何看你?”冷凝的聲音成功地激怒了顧禎禹,他舉起巴掌,大力地往下扇去,眼看就要落在柳軒的麵頰上,柳軒卻不躲不閃。我看得心驚肉跳,顧不得腳步不穩撲到了柳軒身前張開雙臂對顧禎禹拚命搖頭:“就算阿軒有再多不是,您也不該您也不該……”如此對他,畢竟他是您的親生骨肉啊……話未說完,我便被柳軒拽到了身後,我聽到他這樣對顧禎禹說:“如果打了我,你能交出解藥,那你打吧。”
我看到顧禎禹高高舉起的手頹然地收了回去,半晌,他抬起頭笑了起來:“沒想到到頭來,我顧禎禹的兒子竟是這般看我的,真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啊!哈哈哈哈哈……”笑到最後,眼圈都紅了起來。我不禁一陣心酸,哪一個父親會希望自己的兒子與自己反目成仇呢?或許我確實是將死之人,否則怎麼會如此軟心腸?唇角勾起一抹笑,這天下最殘忍之事是你忽然發現與相愛之人不僅無法相守、更會天人永隔。
“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做過謀害他人之事。”顧禎禹倒在客棧特意為尚書大人備好的舒適椅子裡,頓顯老態。原本應是精神矍鑠的樣子,現在看來卻是一臉倦容。他看著柳軒輕聲細語,好似再無大聲斥責的力氣,“就算當初趕你們處府時,也沒想過要害你們。”
我看到柳軒的臉上呈現出冷笑,我的心中卻又是一陣抽痛——如果我今後不在了,他的那些痛苦又該與誰一同分擔?
“顧禎禹,你真是太可笑了。”柳軒牽起嘴角,“一句沒有想過害我們就想抵消一切?”他收回攤開的手,扶起我又道:“我現在也沒心情糾纏這些陳年舊事,既然你這兒沒有解藥,那我和葉兒就告辭了,你好自為之。”我分明看到顧禎禹在聽到這句話時不堪地閉上了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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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那麼恨顧禎禹?”我坐在馬車上靠在柳軒懷裡乖順地任他幫我捋頭發,忍不住發問道。他沉默半晌終是沒有回答,手下的動作卻是放緩了許多,我知他在思考,便繼續努力:“何必呢?終歸是父子,你們都退一步不好嗎?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很傷心不是嗎?”他還是不說話,我抬眸看去,他的眼神卻是放空的,也不知道看向了何方。
“我不希望你不開心,你知道的。”我緩緩撫上他麵色差得要死的消瘦臉龐,“隻有三個月了,我們都多笑一笑好不好?”他的身體在聽到三個月時瞬間僵硬,我看到他慌張的眼神探尋過來,歎了一口氣:“彆讓我放心不下。”我想了很多,想了這三年來遇上的種種,想起來兮竹姐姐,想起了蕭亦、蕭遲,但我發現,出現頻率最多的依然是柳軒。從初見到現在都兩年多了吧,明明挺長的日子卻怎麼好像轉瞬即逝。
柳軒似乎慌了神,將我摟得緊緊地:“彆亂說,我的葉兒會好好地,怎麼會離我而去呢?我們經曆了那麼多事不都逢凶化吉了嗎,這次也會一樣的。”我好笑地看著一向風輕雲淡地柳軒因為我而失態,心中百感交集。若說不難過、不甘心,怎會呢?可是是他們,是他們這些一路伴我成長的人教會我的啊,但曾擁有、此生無憾。
“柳軒,不要再和你爹鬨彆扭了好不好,就算不回顧家,也該告訴他你不恨他,你真的不恨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隻想在這剩下的時日不多裡,把一切的遺憾都圓滿了,把一切的難過都化為烏有。
“嗯,我聽你的。”柳軒的聲音悶悶的,卻不難感到他的難過,我心中一動,手臂環上他的腰。
柳軒,今生得見你,是我雲葉的福氣。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