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聽穿石水又洄遊

顧安軒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忍下一切不公，也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娘親。在他最艱難的日子裡，是盧素琴靜靜伴在她身側，若非皇上為了報複他，或許他真的會錯以為他和盧素琴便會相互依持著這樣一生。當年他到底年少輕狂，以為毫無反抗地全盤接受就會讓自己身邊的人都好過一些，可是後來當他被哥哥帶來的人親手廢了武功，當他的頭上重重挨上一棒時，血順著眼瞼汩汩而下時他才明白，倘若眼中釘太過溫順隻會讓那人更為不安，而他所做的一切、所遭受的一切在抄家滅門的危險之下也不過是理所當然的犧牲。

他就像那被棄的白子，失了先機便再無可利用之處。他討厭聽到關於同甘共苦、肝膽相照的一切，因為這會讓他想到他隻是個保車的丟卒罷了。他失去的記憶慢慢恢複，可他寧願自欺欺人地騙自己那些都是假象，都是他受傷之後出現的幻覺罷了。

皇上依然沒有打算放過他，或許在他眼裡，那些曾經的情誼都不值一提。他在比武時明明可以一掌將他擊飛，可是在觸上他的腰間的時候他卻霎時收手，換來的卻是他的一掌。也許帝王、將臣之家本就容不下心軟，容不下善良，唯有心狠才可以自保，後來他才恍然大悟——人把自己和其他人都看得太為複雜，所以這世界才會由欺騙和謊言填補完整。

如若人人都如那個姑娘一般，就算是明白自己的信任換不來等價的感情可是依然毫不後悔、毫無不願，該多好啊？這世間本就是不平等的。是她讓他可以學會漸漸放下那段偏執，是她教會他這世間再多紛擾隻要心誠便可化解一切。她任性、她調皮、她稍稍呆笨，可是她讓他感受到了他這二十年都不曾感受到的美好和溫暖。皇上隻是恨錯了人罷了，而他又何嘗不是恨了爹和顧安瓊那麼久？愛到不能愛之時，便會很容易產生恨意，愛錯了人不是什麼不可原諒之事，但如果恨錯了人，那麼人必將一輩子都活在恨中，惶惶不可終日。

雖然不恨，但還是未能原諒，那些傷害或許可以煙消雲散，但是他的選擇是陪在她的身邊，陪著她看遍潮起潮落、花開花謝，完成所有她的願望。

盧素瑟最後還是嫁給了皇上，因為他對她說：“如果你真的愛顧安瓊的話，如果你對我真的還有一絲愧怍的話，便去完成自己不可抵抗的宿命吧。恨一輩子太長，不如試著去愛。”實則盧素瑟並沒有解藥，實則雲葉身中之毒在這天下隻有一人可解，但是這一段故事，總該落下序幕了吧。

(4)取次花叢懶回顧

回憶像玩笑，想要看清楚，卻沉溺地越發難堪。當我聽完如此亙長的故事時，已經窩在柳軒的懷裡淚如雨下，柳軒輕歎了一口氣：“對不起，瞞了你這麼久。”我搖搖頭，柳軒，我都明白的，都明白的，你當初騙我說隻是因為顧安瓊喜愛盧素琴所以才造就了這場殘局是因為你害怕我為你感到難過，也害怕我厭惡了這樣的世家、厭惡了在這種環境下生長的你。

他揮手擦乾我臉上的淚漬，在我耳邊低吟淺唱：“幸好遇上了你，不然這段塵封已久的秘密，我不知道我還會憋多久，或許一直到我死的那天也不會說出口。”我抬起視線有些模糊的雙眸，撫上他消瘦的麵頰，然後在他的眼角印下一吻：“你相不相信我會陪你到死的那一天？”略帶了威脅的口吻，在我看到他神色一柔又一滯的時候得逞地笑出了聲，“我不會讓你獨活的。”不會讓你，守著偌大的天下卻再也尋不到我的身影，否則你的委屈、你的難過又該與何人訴說？

他果然為之動容，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抬起食指戳了戳我的額頭：“小丫頭片子。”看到我撅起嘴，他馬上改口，肅穆了麵容：“娘子教訓的是。”

我登時鬨了個大紅臉，瞪了他一眼，然後扭過頭一邊嬌羞去了<(￣▽￣)> 兀自想著柳軒一身新郎裝的美人模樣，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柳軒卻不打算放過我，繼續哄騙道：“葉兒，叫聲相公給為夫聽聽。”我看著他斜斜上挑的鳳眉，低喃了一聲“相公”，他奸計得逞般地揉亂了我的頭發，我看著他一掃倦容，也情不自禁地與他一同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