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江榷正是在一扇鐘乳石屏後,聽了個正著,聞這倆老頭兒氣息,也是練武之人,此時不論是前進還是後退,此中動靜必能引起他二人的注意。江榷想出一法子,伸手連點自己身上幾處,將聲息氣道閉住,即便是內息再厲害的,若不親眼所見,隻當是一塊石頭類的死物。
聽畢,待岑氏二兄弟一前一後全走了,江榷一動身,才從雲石屏後跌出來。岑歲午這一塊他雖未料全,但八九不離十,江榷再奔走一段,出了洞,在灘上折了些樹枝,現應回去尋那餘延。等江榷跑回去,一瞧,地上泊著血跡,不見餘延人影。江榷本就因方才洞中所聞,心裡揣著事兒,見餘延不在,隻期盼他業已脫險,又轉頭急急跑回去尋宴如闕。
江榷身縱輕功,隻盼快些回去,可到了宿舍也不見宴如闕,想起方才二人約定,不覺有些氣惱,可他氣力大耗,加之一夜未眠,直接倒在榻上和衣而眠。
“醒醒,醒醒。”
江榷正睡得酣然,猛地裡給人搖晃呼喚,心裡火起,閉著雙目就要將那攪擾人睡眠的賊廝破口大罵一頓。忽地,聽那賊廝道,“你快醒醒,給岑歲午發現了,得快跑。”江榷心道,跑什麼跑,我這點氣力橫豎也跑不過,不如先讓我睡一覺。翻了個身,心有異感,哪來的岑歲午,莫不是還在洞腹裡?江榷騰一下坐起身,果不其然還在洞腹中,見搖醒他的人正是宴如闕。江榷駭然,霎時瞌睡醒了幾分,他道,“你怎麼在這裡!”
宴如闕搖搖頭道,“非是說話之地,快走!”江榷雲山霧罩的,見洞中昏昧無光,一點頭道,“好,我同你走。”宴如闕似著急忙慌,出手就把江榷薅起來,原來江榷坐在石凳上趴在石桌邊睡著了,口鼻中聞有白檀香氣,熏熏然不知所以。宴如闕將他如同一隻大蘿卜似地拔起來,抓起他的胳膊就要跑。
江榷急急道,“彆慌彆慌,我能走能跑!”宴如闕似是放心不下,多是恐江榷拖慢逃遁的腳程,隻是一手把捏著江榷的小臂,半是推就著跑。江榷又問道,“岑歲午呢?你方才不是說岑歲午要來殺我?”
宴如闕瞥了他一眼,道,“我可沒這麼說。”江榷奇怪不已,更是雲裡霧裡,隻身子隨著宴如闕一通跑。奔出一陣,江榷也不覺氣喘,仿若有了破簍似的內息供他使用,他開口道,“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宴如闕道,“你且隨我走。”江榷聽自己說話時亦是氣息平穩,心中大喜,道,“我自是隨你走。”
話畢,也不見四周景物有何變化,宴如闕倏地頓步,道,“你不信我?”江榷擺手道,“我怎麼可能不信你呢。”他見宴如闕停下腳步,便轉到正麵來,輕輕按著宴如闕的肩頭,寬慰道,“岑歲午不會想要殺你,他要殺我,因為我聽到了甚至知道了一些他的計策打算。”遂把洞腹中屏息竊聞之事,同宴如闕說道。
宴如闕忽地抬臉看向洞外,陡然間光彩華茂,有樹木枝葉文質,江榷話畢,也不禁隨之而望,宴如闕道,“岑歲午不在這裡了。”江榷更是稀奇,滿頭霧水,問道,“那我們是去哪裡?”見宴如闕久久不回,江榷急切道,“你不說我怎麼帶你去?你即便是一個人再強大,也防不了萬一。”
江榷話甫畢,宴如闕忽地道,“‘萬一’來了。”說畢,抻臂把江榷一攬一推,二人再度在洞中奔將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天光驟亮,應是出了洞,江榷環顧四麵,崇山峻崖拗怒崎峭,風聲玄遠。
要去八麵山門,先從湘西山蓮峰背陰方向進入,道路錯綜曲折蜿蜒,如蓮纏蛇,灰質而章,一步錯步步錯,小普羅寺門路便是擬的進八麵山門的山路。但八麵山門的進出之路,若非是學武相術之人難以行走,且以九宮飛星排路布陣,一月小變,一歲大變。
當年宴如闕抱著蕭瑛的身軀,路遇九點贗一乾人追捕圍殺,便是逃進了八麵山門的山蓮峰裡,單是山蓮峰裡困不住九參之人,尤其九點贗,尋摸上來不過是時間問題。
宴如闕手中歸壑平舉,隨時可遞刺出去要人性命,斜枝裡忽地殺將出一人,此人身著白底紺藍道袍,身形容貌有骨氣奇高,非旁人可模擬,正是衡虛山門的長老塗香真人。這塗香真人也算得了老相識了。
塗香真人身姿落在一棵鬆柏上,這鬆柏掛在懸崖邊,他停落上去,竟是不曾驚動一枝一葉,其功力可見一斑。塗香真人道,“寂月音,未想你竟淪落至此。”宴如闕歎道,“何出此言,何為淪落?”
塗香真人道,“倘你不任性妄為,憑你我二人之力,莫說那武林盟主,便是一統江湖也不在話下。”宴如闕遽爾顏麵笑開,道,“我這人性情多變陰晴不定,你要我一統江湖我就一統江湖,豈不是令我不得開心顏!”塗香聞言仰麵哈哈大笑,腰中佩劍入手,挽了個劍花道,“我助你擊退追殺,但九參之人你自求多福。如今你們九參手足相殘,也正如我所願!”
宴如闕也不著惱,他神貌端靜地說道,“你們衡虛派整日念什麼《清靜經》,我見你怎不清心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