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烏顏法師暗中窺聽得倒栽柯要殺他,已是暗中掌中凝力,隻待倒栽柯身一靠近就能一掌打出,於瞬間就地斃他性命也未哪知。然則宴如闕也不知暗藏何人,又是何種立場狀態,是敵是友也無從可知。隻是當下全憑氣息探測,摸出暗中之人所駐方位,身影微轉,向那顆大岩石閃身過去。倒栽柯見那婆娘身影忽左忽右,跟捉迷藏似的,他此前從未有人同他這般玩過,也未有過此等經遇,當下隻覺好玩有趣,口中呼道,“那裡!你在哪裡!”又見身影移動,當向右首撲去,隻是這鬆林中光影昏昧,也瞧不真切。
烏顏法師掌中勁氣已備隻欠東風,聽得有勁風破空襲來,當此之際自大岩石掩後旋出半身,手臂抻出,手下一掌就要打出。宴如闕判得有殺氣送來,立時閃身躲避,一瞥之下認出那神秘人乃是烏顏法師,心下暗暗頷首,不錯,烏顏法師打倒栽柯,這二人倒是有得好打!
宴如闕快速閃開,身後倒栽柯亟亟撲至,同烏顏法師這去蓄力一掌正正打上照麵。倒栽柯翻身後撤,兩腿旋劈,砰的兩響,一連打折兩棵鬆樹,一看發掌之人,是個身穿絳紫裟衣的西域大和尚,且四處無有他人身影,倒栽柯隻當是這大和尚在誆騙他,哪裡知宴如闕閃身飛快,否則當也牽連此中不得脫身。倒栽柯怒道,“你這禿驢不好好念經誦佛,儘做些下三濫的勾當!”
烏顏法師教這惡賊一通大罵,他非是什麼愚鈍之輩,稍一尋思當即明了,原來另有他人誑這惡賊。當下也不點破,自大岩石背後轉出身來。那倒栽柯將這西域大和尚睇了個清楚,手指叫道,“咦!你個大和尚還是打西域來的,不對不對,你是從樾王子,怎麼如今剃了頭發做起了大和尚啦!”烏顏法師聽他話語,心中一怔,想道,是啊我怎麼做起了大和尚了?不不不,我從小就是個小沙彌,自也長成個大和尚麼!可若是如此,我又怎是個從樾王子呢?烏顏法師教他一句話說得心下怔忪不安,神思恍惚。正在此間,倒栽柯手下一掌反打回來,烏顏法師不及躲避,肩頭給勁氣刮傷,他渾不覺痛,思及這惡賊說什麼要殺了從樾王子,心下篤定他這般話語是動搖心神,好趁機偷襲。
烏顏法師道,“好好好!你這老頭色膽包天,”倒栽柯聽這大和尚不念法號,他道,“你既然都不想當和尚了,難道真的是什麼從樾王子麼!”烏顏法師教他說得又是一愣,不禁想道,莫非我真不想舍棄紅塵麼?隻是我若真是什麼從樾王子,如今從樾皇宮早已沉沒,我又該何去何從?當下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倒栽柯嘻嘻笑道,“怎麼?你還俗還想出家?佛道可容不下你這般吃裡扒外的惡徒!不知要如何罰你!即便是六道我看容你不下!”他這話說來惡毒,隻將那些受他委屈之人的訾咎罵話搬來說去。
烏顏法師教他說中往事,心下惡念叢生,隻想將此人碎屍萬段,然則,心中又浮出師父教誨之言,出家人怎能生起殺念。烏顏法師反駁道,錯了錯了,我出廟雲遊時便已還俗,不僅憑借身上武功打傷多人,還於楚台失手將一名好手的天靈蓋掀去,爭強好勝嗜打好殺,
倒栽柯見他神貌糾結,道,“好!你就是從樾王子,娶不了那婆娘,我來取你性命!”說畢,二人半空手掌相撞,勁力搏鬥,倒栽柯霎時頭發飛出幾縷,他怪叫一聲,“我的頭發!你!你!你毀我容貌!”他已是吹燈拔蠟,頭上發絲隻有掉的份,鮮有長的時機,這下教這大和尚打下些許,頭上登時禿了大塊!烏顏法師笑道,“我便是教你看破這聲色之好,既是頭發已為我削落,不若遁入空門,替我做了這個出家人!”他這話最後半句才是要緊之處,如若倒栽柯皈依佛門,將他置換出來還俗入世做個從樾王子,烏顏法師怒意難遏,心道要這惡賊做去廟中弟子,還不如殺了他來得便當。哪裡知這倒栽柯此人假使在這趟之前,雖行惡諸多,卻也不近女色之好,歸入佛門也可作放下屠刀,或能在青燈古佛之下不再尋找延生之法也未哪知。隻今日心念意動,再不肯拋卻凡塵,更欲長生不死,做那戊癸合的老夫少妻。倒栽柯想道,這西域大和尚佛口蛇心,令我大開眼界,有趣有趣!
慕容霆漓見師父宴如闕將人引到,一轉身退隱鬆林這就要跑,馬上急了眼,隻是那處兩大高手正自交手,他不敢出聲高呼,恐引起二人注意,當下拔足緊跟。宴如闕見慕容霆漓著急忙慌地跟來,他心中全無愧疚之意,隻將左手抻出,提拎起慕容霆漓的後領。
過得二三裡,再是見不著那兩大高手,慕容霆漓忿忿叫嚷道,“你……師父你差點就拋下我,置我於險地!那兩個大怪人武功恁的強,我要是落進他倆手中,我……我……”宴如闕不耐這小子嘰嘰呱呱,他搶言道,“你便魂斷鬆林。”慕容霆漓思及鬆林中師徒二人如何合作退敵,正心中暗喜,哪聽得宴如闕如此冷言斷語,如冷水兜頭,一時訥訥難言。不一會兒,又嘰呱嘟囔,宴如闕方得片刻寧靜,哪又聽這小子吱吱哇哇,隻覺額間跳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