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藹藹,微風輕輕起,點起陣陣漣漪,撥動片片綠意。
石板街從沉睡中驚醒,漸漸熱鬨起來了。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寬大的三角自行車從青石板上碾過。騎自行車的是一個穿著淺灰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車柄上掛著一袋油紙包,裡麵散發著陣陣肉香,誘人的緊呢!
“清生叔,早上好耶~今天天氣真不錯呀!”路上的行人顯然是認識這個男人的,熟稔的和他打著招呼。
那個中年男人原本麵容嚴肅,聽到熟人的話,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點了點頭,示意著和他打了個招呼。
“又給你婆娘買早飯?你婆娘找了你,真是個有福氣的!”那行人頓了頓,又說:“聽說你昨個領了個小姑娘回來,怎麼,要來做童養媳?”
他又故意壓低聲音:“我婆娘說了,那小姑娘昨夜哭得可憐嘞,小小一個人,衣服穿的跟我們這些人不一樣,衣服穿的也不是咱莊稼人的衣服,看著就貴。跟我說說,可彆做什麼虧心事,拐了彆人家的娃娃,那可咋整的!?”
那中年男人剛軟和起來的臉,又崩起來了,那濃眉也蹙起來了,歎了口氣:“小東仔啊,彆亂說啊,平白壞你叔的名聲。蒼天在上,我可不敢做什麼虧心事嘞!”男人搖了搖頭,話還在嘴裡,頓了一頓,卻說不出來了。
那小姑娘嘞,也確實是個可憐的人啦,再可憐不過了!
踩上腳踏板,正打算繼續騎回家,又怕那行人多嘴多舌,汙了他名聲,倒也和他解釋了一句:“彆多想了,那我小侄女。”隨後,自行車的鈴聲又再次響起。
那行人點了點頭,也匆匆趕回家了,也不知信了沒。這個年頭哪,不能做虧心事的,也不敢做虧心事的。
男人騎到家裡,靠著牆停了自行車,進門前看了看天。天藍汪汪的,像水,但比旁邊的青草湖清多了。男人這麼想著,他又歎了一口氣。
“我回來了!新鮮的熱包子咧,快來吃~”男人朝屋裡大喊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個頭包的青色絲巾的女人從裡屋走了出來,衝他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裡屋,皺了皺眉頭:“樂樂才剛睡著,聲音輕點。這可憐的小閨女啊!昨晚她鬨騰的來啦,好不容易睡過去。”唉~
這兩天家裡醃的醬瓜和鹹鴨蛋都吃完了,所以女人讓男人去買了點下口菜。新一批的鴨蛋到月底才好,才能開封。
“清生,你怎麼買了個肉包回來?”女人回頭又看了眼她丈夫,疑惑著。
“樂樂才剛來咱家,城裡的孩子,我怕吃不慣。”男人說了一句,就埋著頭吃起了早飯,不吭一聲。
“樂樂是吃不慣,但你也不能買給她吃肉包子啊。咱老王家養不起的,你看看,我們家裡一共有多少錢了!”女人想了想家裡的錢糧,憂心忡忡。
王清生還是一聲不吭,但腦子裡卻想起了他大哥王清橋。他大哥和大嫂子淹死在水了,就前邊的那個青草湖。
這真是頂倒黴的一件事情,但也不是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就憑半年前,他去給他大哥送家裡醃的鹹鴨蛋,大哥愁眉苦臉的,一根一根抽著香煙,煙霧彌漫在屋子裡,夠嗆人的。
王清生又扒拉了兩口飯,抹了抹嘴巴。他大哥是讀書人,好好一個知識分子,能讓祖墳冒青煙的天上文曲星。
還記得他出家門讀書那會兒,家裡人在青草湖邊給他送行。他身著一襲青衫,溫潤如玉,眼睛裡都是笑意,遙望青草湖,嘴裡念叨著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