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海經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發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浪空闊。儘挹西江,細斟北鬥,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他不懂他大哥念了些什麼,但肯定是極好的詩句。大哥告訴他,這是詩人張孝祥的《過洞庭》。雖然他們兩人所處場景不同,但心境是一樣的。
他不懂大哥,過去不懂,現在還是不懂。青草湖哪裡是表裡俱澄澈啊,明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還沒天來的透徹。
這麼想著,王清生吃完了早飯,把碗遞給了他的婆娘曹鳳梨。
掀開簾子,他就進了裡屋。小姑娘睡在木板床上,頭發亂糟糟的,淚痕還掛在臉上。臉蛋和手上的皮膚都是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嬌養出來的女娃娃。大哥是貫徹了窮養兒子富養女的說法了。
王清生不忍心打擾自己的小侄女睡覺,摸摸她腦袋,又退了出去。
“我去田裡乾活了!”王清生扛起靠在牆上的鋤頭,便大步離開家門。
曹大娘在收拾灶頭,瞥了他一眼,笑了笑,繼續乾手裡的活。早上得趕緊收拾好,才能專心的刺繡。前幾天她去找了王莊刺繡,討了些布回來繡繡,補貼補貼家用,也能賺到點零碎的錢。
巷子裡熱鬨起來了,人聲鼎沸。太陽從木窗戶裡照進來,流淌在餐桌的桌布上,溫溫柔柔的,不刺眼。
往常,曹大娘都是拎一張小板凳,坐在大門口,對著柔軟的陽光繡的。現在,她因為擔心小侄女,就在屋裡靠著桌布繡起了花來。
她想著小侄女,就想到了自己的寶貝兒子。兒子大了,也有出息了。現在到了外地念書,上得可是大學呀,村子裡是也少有的高材生。她很久沒有看到兒子了,但兒子會寄家信回來。這時候,她就會拿著那封信,摩挲了好久,翻來覆去的看這封信。
曹大娘一邊想著一邊刺繡,太陽漸漸熱烈起來,有些熱,撿了倆粒衣扣子。
嘎吱——嘎吱——
木頭床在響,估計小侄女醒了。曹大娘停了手裡的活計,把繡品往桌子上放著,轉身向裡屋走去。
“囡囡,餓了不?吃個肉包子,好不好?”曹他娘一手把小侄女扶起來,一手從床櫃上抄起一個肉包子,準備喂她。
小姑娘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微微的點了點頭。和昨天相比,她似乎鎮定了不少。就著曹大娘的手,一口一口的吃起來,像隻小貓咪。
吃完了肉包子,曹大娘又給她倒了杯水。看著她把水喝完了,就對她說:“你舅舅出門乾農活了,中午就回來。”頓了頓又說,“不怕,不怕,以後就住在舅媽家裡,你就是舅媽的小閨女。”
小姑娘又點了點頭,她想笑的,可是笑不出來,眼珠子裡眼淚又出來了。抽了抽鼻子,卻沒有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