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春水了無痕(2 / 2)

染青鸞 傅明熹 5061 字 9個月前

“喏,小郎君,這便是路引。幸虧我家娘子昨夜給我備好,要是入不得城,我這一筐活魚都白費了。”

那首當其衝的農婦嚶嚶哭了起來,她被手持佩刀的兵甲攔下盤問,嚇得不輕。哆哆嗦嗦話都說不完整,衛兵頗為不耐,聲音越發大了。

所幸,那農婦隻是臨出門未帶路引,並沒有其餘不妥之處。衛兵準她離開,隻是青州城自然是進不得了,隻能抹抹眼淚踏上返途,改日再來。

看著農婦瘦弱佝僂的背影,雲時安剛剛還雀躍的心情染上幾分陰翳。看來這青州城不是那麼好進的。可是,總不能剛下船,就這麼原路返回吧?

***

經過這一變故,已近正午時分。天氣晴好,城門下並無遮擋,漸漸有些燥熱。

魚販大叔憑著路引自然能順利通行,他臨走時給時安留下一個饅頭充饑。她尋見城門旁邊有一處樹蔭,雖說已經有三個男子站在那裡,但尚有餘蔭可避,便過去坐下。

區區一個路引算什麼,自是不可能令她打退堂鼓。等她吃飽喝足……

時安使勁倒了倒,一滴水也倒不出來了,水袋早就空空如也。罷了,等吃完這個饅頭,再想法子。

她也是餓壞了,身上帶的乾糧昨天在船上就吃完了,乾澀的饅頭此刻對她來說也是美味。啃就啃吧,最多慢點吃。

她倒是無心旁騖,頭都沒抬一下,早就忘了旁邊站著的三個男子。更不知道,她一過來,那三人早已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

***

饅頭還未吃完,城下又起了狀況。

那些帶了路引的還好,沒帶的心存僥幸,幾個膽子大的免不得向衛兵哀求幾句。如此一來,能進的不能進的,城門口堆積的人越來越多。

晌午時分,初春的陽光直射,時間一久,個個都煩躁。尤其是一些年輕氣盛的叫的最為大聲,這些人大多都是往來碼頭以賣貨為生,若是因為沒有路引被攔在城外,一天的營生便泡湯了。

總之,不知誰先起的頭,所有人全部一哄而上,衝向城門。

守城的衛兵正在換崗,大部分都用膳去了。餘下的四五個衛兵一看,這還了得?急忙衝上來結成人牆攔在城門下,試圖阻擋衝擊。

奈何人數眾多,且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衛兵們人數太少且又不能還手,捉襟見肘,方寸大亂,眼看著攔不住這些人了。

雲時安在一旁看得大為開心,這好啊,乘亂跟他們一齊衝進去多好。

當下饅頭也不吃了,三兩下抹抹嘴。她一隻腳正要邁出去,還未落地,突然覺察到身後有異。

就是這一瞬間,有兩道人影從她身側掠過,疾如閃電——

她一驚,直覺扭過頭往後看。自己的斜後方,一個墨衫少年神色從容地站在樹下,那少年身量頗高,一雙墨色深瞳正望向自己,冷迫逼人。

雲時安一驚,這少年一身打扮不似尋常商販,何時站在她身後的?

她惦記剛才那兩道飛掠的身影,顧不得細看,旋即又轉頭望向混亂的城門。

這時候,那兩人已經衝進了混亂的人群,隻聽見哎呦幾聲,又有兩道人影從人群中衝天而起,這回手裡好像還提著東西。

那兩人斜斜落在一片空曠之地,把手裡的東西往地上一扔,所有人才看清楚那是四個漢子,那四個人不知受了什麼禁製,這會兒動彈不得,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嘴裡還一直不停地咒罵。

這個變故令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守城的衛兵手都按向腰間的長刀,連忙上去質問,若有絲毫蛛絲馬跡長刀便要出鞘。

雲時安遠遠看見那兩人中的一人從懷裡掏出一個金色的東西,衛兵一見大驚失色,連忙跪下。

人群被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都在想,這兩人是什麼來頭?

兩人命衛兵起身,上去搜查那四個躺在地上的漢子。結然,不但沒有搜到能證明身份的路引,反而四人身上都帶有短刀。

空氣頓時凝滯,有人在喊方才好像就是這四人最先開始衝擊城門的。

那兩人中長相斯文的一個開口道:“褚位鄉親,近日城中混入一夥賊匪,不甚安寧。為保平安,官府不得已嚴令看守各城門出入,此舉實乃情非得已。還望諸位稍安勿躁,令行配合。待將這群賊匪一網打儘,自會恢複如常。”

如此一來,眾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大家都對地上的賊匪眾口指責,那四人灰頭土臉,耷拉著腦袋,被衛兵將手足綁好後拖下去了。

衝進城看來是沒戲了。雲時安又重新坐回去,拿出剛才沒吃完的饅頭又開始啃。

剛要咬下去,肩上就被人重重地拍下。

“啊——”那人還不鬆手,時安感覺有一股熱流突然從肩膀處衝入經脈,痛的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手裡的饅頭也掉在地上。

回頭一看,是那個少年,不知為何突然向她出手。

“你拍我乾什麼?”雲時安怒目而視,捂著肩膀又氣又痛。

少年斜睨了她一眼,仍舊一臉的冷漠。

“沒有路引不得入城,莫要在此逗留。”

他說完,轉身就走。

“關你何事,你還不是沒入城。喂,你先彆走——你還我的饅頭……”那人卻並不理會,行至官道旁,剛才那兩人正在那裡候著。

雲時安氣死了,看著掉到地上沾滿了灰的饅頭,今日唯一的口糧沒有了。

城樓下,人群已經恢複秩序。有路引的入城,沒路引的散去,那兩個武功高深的人不知何時離開的。

雲時安看見兩人向少年拱手複命,那少年說了幾句,三人轉過頭來齊齊看了雲時安一眼,目光皆銳利,然後一齊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那少年竟是兩人的首領,想起他方才倨傲冷漠的模樣,雲時安沒什麼好氣。

她揉揉肩膀,倒是不怎麼痛了。這三人看起來冷酷,不像什麼好人,若是再次遇上定要離遠些。

***

城門的喧囂已過,幾隻雀鳥劃空飛過。除了入城出城的人,四顧茫然,天地間好像隻剩雲時安自己。

地上的饅頭沾滿了土和灰,已經沒法再入口。可惜了那位大叔的好意。

時安看著城門口守衛森嚴的衛兵,心裡想,須得找個機會入城才行。